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蝠缓缓道:“我已心灰意冷,不堪重回人世,正可代你照料此间,你若要去,只管去吧!”
铁中棠黯然一笑,轻身走回,道:“昨日之事..”
艾天蝠道:“往事已矣,还说它作什么?以我之武功,若被那雷鞭、风梭辱骂了,我岂非也是无可奈何!”
铁中棠知他已想通了,心里也不知是感慨还是欢喜?
他口中还未答话,却突然瞥见妆台上竟压着张纸柬,只是那怪人方才震惊之下竟未发觉。
只见上面写的是:“我终于自由了,你寻我不到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为我受的苦,都是你自愿的,你活该!阴嫔留”。
这字柬自是留给那怪人的,但铁中棠却知道艾天蝠也必定欲知内容,是以观看之际,便随口念了出来。
艾天蝠本已安详的面容,听得“阴嫔”两字,突又大变,骇然惊呼道:
“阴嫔,阴嫔..原来在这里!”
铁中棠心中大奇道:“阴嫔是谁?”心念一动,突又大惊脱口道:“阴..
阴嫔..莫非和令师有些..”
艾天蝠缓缓道:“阴嫔便是家师的三妹。”说这话时,他冷漠的面容,竟似泛起一阵恐惧与怨毒之色。
铁中棠知道此人孤傲不群,渺视生死,如今面上竟会现出恐惧之色,其中必定义有原因。
他越想越是觉得奇怪,当下缓缓道:“难怪那怪人知道九子鬼母的姓名,原来他竟与令师的妹子有交..”
语锋忽然一转,接道:“闻道令师本有姐妹三人,昔年俱是天香国色,并肩走动江湖,后来却不知为何失散了?”
艾天蝠“哼”了一声,也不答话。
铁中棠想他必定知道其中隐秘,试探着又道:“江湖传言,阴氏三姐妹之中,以三妹最美,也是最毒..”
语声未了,突听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轻轻笑道:“多谢你的夸奖,但我却有些不敢当哩!”
这语声之娇柔甜美,连铁中棠这样钢铁般心肠之人,听了都不禁为之心施摇摇,难以自立。
但转目四望,四下哪有人影,这语声竟不知自哪里发出来的,铁中棠心头大骇,艾天蝠更是容颜惨变。
两人双拳紧握,不敢作声,死一般的静寂中,忽听那妆台的小小木柜里,发出一连串轻微的骨节声响。
接着,柜门缓缓而开,里面缓缓伸出一只手掌,晶莹柔嫩,肤光致致,纤细手指,远胜春葱。
铁中棠从未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手掌,更未想到这小小木柜里会钻出个人来,一时间当真骇得呆了。
那柜门越开越大,柜中笑声盈盈,荡人心魄。
忽然间,艾天蝠大喝一声,唆的窜到铁中棠面前,挡住他的视线,颤声道:“快转回头去,不能看她!”
铁中棠听他语声中满充惊骇惶急之意,亦是自己从来未见,不禁呆了一呆,方待转过身子。
柜中又自娇笑道:“好侄儿,你莫怕,小婶子早已将脸蒙住了,要他瞧瞧,也没有关系。”
语声之中,柜中传来一阵浓郁的媚香。
接着,铁中棠顿觉眼前一花,室中已多了个身材修长、体态婀娜、身穿轻红罗衫的宫髻美人。
她面上也蒙着轻红罗纱,隐约间露出面容轮廊,当真是美得惊人,宛如烟笼芍药,雾里看花。
那层轻纱,使得她绝美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神秘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想掀起轻纱看看她究竟美到何种程度。
铁中棠目光不可抗拒的被她吸引住,心中却大骇忖道:“这木柜如此窄小,便是幼童也难容身,但她却能藏在其中,这缩骨之术,是何等功力!”
目光凝注,不觉瞧得痴了,艾天蝠木立当地,却动也未动。
那罗衣美妇娇笑不绝,眼波隔纱,瞟了铁中棠一眼,突然扳过艾天蝠的身子,娇笑道:“许久不见了,你好吗?”
艾天蝠虽然极力控制,但指尖似已微微颤抖起来。
罗衣美妇眼波四转,笑道:“那蠢物已走了吧,他见我掘了条地道,只当我已自地道中走了,哪知我却偏偏留在这里,要他猜也猜不到,找也找不着,喂,你说我这小婶子做事可还聪明吗?”
铁中棠暗地心惊:“好个好姣的女子!”
他知道她便是阴嫔,却未想到鬼母之妹看来竟是如此年轻。
艾天蝠仍然木立未动,额上却已泌出了汗珠。
阴嫔自袖中取出一方罗帕,在他头上轻拭了一下,又伸手在他颊上拧了一下,娇笑道:“傻孩子,呆了么?怎么不叫婶子呀?”
艾天蝠不言不动,也不反抗,当真像是呆了一般。
铁中棠看得满心惊奇,忽见阴嫔转首对他一笑,道:“喂,请你替我把那张床扶扶正好么?”
她轻笑柔语间,又是甜笑,又是柔媚,叫人不忍拒绝于她,铁中棠竟真的代她将那牙床移上土堆。
阴嫔娇笑道:“乖孩子..”放开艾天蝠,在床上坐下。
她莲步婀娜,曼妙多姿,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魅力,铁中棠忍不住望着她,忽听她笑道:“傻孩子,看什么?”
铁中棠面颊一红,转过头去。
阴嫔笑道:“你可要我掀开面纱让你看看么?”
铁中棠方自忍不住要说好,突听艾天蝠大喝道:“看不得的!”喝声嘶哑,面色更是可怖。
阴嫔咯咯笑道:“哦,我还忘了告诉你,凡是看过我面容的男人,我都要将他眼睛弄瞎,好教他脑子里永远保留着我的印象,但我却绝对让他瞎得舒舒服服,毫无痛苦,你说我的良心好么?”
她娓娓道来,宛如在叙述一件最温柔美丽之事似的,又像是在向情人询问心意一般。
铁中棠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霎眼满布全身。
阴嫔莹莹的纤指,轻轻抚弄着纱角,媚笑道:“你要看么?能看看我的容貌,纵然瞎了,也是值得的。”
那柔媚的甜美,那矇眬的容貌,那媚人的香气,竟真的教人宁愿变成瞎子也忍不住要瞧上一眼。
铁中棠掌心捏满了冷汗,阴嫔纤指微扬,掀起了半角轻纱,将那有如莹玉雕成般毫无暇疵的下领,微微露出了一些。
艾天蝠满头冷汗,他虽然双目皆盲,但此刻的情况却宛如眼见,只因他自己也经历过这一段。
他脑海中又忆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个软绵绵的春夜,一个身穿轻纱的绝美少妇婀娜的走向一个少年,她面笼轻纱,媚笑道:“你看不看?”
那少年掌心俱是冷汗,终于颤抖着点了点头,于是他便看到了一张水生也难忘却的面容。
他此后便永远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此刻,莫非是历史重演?
他知道阴嫔正一步步侈向铁中棠,那魅力更是令人不可抗拒。
突听铁中棠冷冷道:“你若是再年轻二、三十年,我便要看了,只可惜你已是个老太婆,纵然驻颜有术,但想起来却教人恶心!”
阴嫔身子一震,笑容突然顿住,这次轮到她呆住了!她做梦也未想到这少年竟有如此冷漠的心肠和尖锐的言词。
艾天蝠忍不住伸手一拭额上汗珠,暗叹忖道:“这少年心肠当真是铁石铸成的,否则怎么能抗拒得了!”
只有经过此事的人,才知道阴嫔的魅力是多么不可抗拒,才知道那隔着轻纱的眼波带着多少神秘的魔力。
阴嫔更已失措,她那神秘的媚力,正有如她的护身甲胄,而此刻却被铁中棠刀一般的冷漠与轻蔑一刀贯穿。
她越是慌乱,铁中棠越是冷静,冷笑道:“年华如逝水,永远不可挽回,你以后再也无法迷惑别人了,知道么?”
阴嫔倒退数步,坐到床边。
铁中棠道:“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但这里已无你容身之处,这整个世上也无你容身之处了!”
艾天蝠忍不住暗中喝采,多年怨毒,仿佛都已发泄。
没有一个曾被阴嫔弄瞎了的人能向她报复,只因他们都是自愿的,而铁中棠此刻却代这些人出了冤气!
哪知阴嫔突又娇笑起来,道:“好孩子,说得好,居然有人用恶心两字骂我,真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事!”
铁中棠道:“以后用此两字骂你的,只怕就要多了!”
阴嫔道:“哎哟,想不到我姐姐竟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弟!”
艾天蝠忽然冷冷道:“此人乃是大旗门下!”
阴嫔面然竟似也变了,喃喃道:“大旗门..大旗门..嘿嘿,只可惜大旗门子弟俱是有父无母之人!”
铁中棠只觉耳畔嗡然作响,身子如被雷震,一股热血直涌上来,颤声道:
“你..你说什么?”
阴嫔笑道:“我说的什么,你早已听得清清楚楚了,是么?”身子笑得微微颤动,有如花枝摇曳。
铁中棠再也无法保持冷笑,但他越是失态,阴嫔便笑得越是迷人,铁中棠嘶声喝道:“你若再胡言乱语..”
阴嫔咯咯笑道:“你若是有母亲,可知道你母亲在哪里?”
铁中棠身子摇了两摇,仆的跌坐在椅上。
原来大旗门卧薪尝胆,一心复仇,生恐母爱太过慈熙,门中子弟,一生下来便离开母亲怀抱,能行路时便立刻要接受最严格的武功训练,从不知母爱为何物,更不知母亲在何处。
是以大旗子弟,人人虽都有着铁一般坚硬心肠,钢一般倔强脾气,却最怕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母亲两字。
阴嫔故意轻叹一声,带笑道:“羔羊乳燕,俱知母恩,但大旗子弟却连母亲在哪里都不知道,岂非连禽兽都不..”
铁中棠厉喝一声:“住口!”
阴嫔的厉害娇笑道:“呀,真对不起,我随口说说,却不想伤了你的心。”
铁中棠厉声道:“大旗门中之事,你怎会知道?”
阴嫔笑道:“你若要问我怎会知道,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忽听外面响起一阵阵急遽拍门之声。
一个清脆女子口音喘息着道:“屋里可有人么,可不可以让难女进来躲躲?”语声惶急,听在铁中棠耳里却甚是熟悉。
他心头一惊,却拿不定主意是该先听完阴嫔的话再出去,还是先出去再来听她要说的话。
哪知阴嫔微微一笑,便不再往下说了。
铁中棠心思紊乱,嗖的窜出房外,阴嫔在身后轻轻笑道:“这小子轻功倒不错嘛!”
举目望去,一个女子怀抱一人当门而立,正回首望着来路,满面俱是忧伤惶急之色,正是温黛黛与云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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