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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揭秘父亲张作霖生平最害怕的人是谁

我父亲呢,他每年总是一次两次地到省城,那时候总督就是赵尔巽。我父亲没有一个人可怕的,没有怕的人,他就怕赵尔巽,就赵尔巽能说他。

本文摘自《张学良口述历史》 作者:张学良 口述 [美]唐德刚 撰写 出版社:中国档案出版社

我父亲那个人的脾气很大,那时候新民府离奉天有一百二十里地,有日本人在那儿,我就是在新民府长大的。那里有日本的娼妓,当兵的就去玩,结果和人家打架,把兵给打死两个。打死两个,我父亲就火了,他的兵叫人给打死了呀,就办交涉,一定叫人给偿命,要凶手。那都是官府来办交涉,交涉办完了,一个人给赔偿五百两银子。一个士兵,死了,人家日本赔偿五百两银子,没有偿命。(那)他不要,我父亲非要偿命,把人打死了,给了五百两银子,我父亲火了。过了两三天他弄了一伙儿人,到那去把日本人打死三个。他想这没关系呀,一个人五百两银子,我拿一千五百两银子就是了,你打死我两个,我打死你三个,给你一千五百两。

不过这事儿闹得很厉害,军队就被调开了新民府,到了辽源州,辽源州在现在的吉林省内。我本来今天给你找了半天,怎么找也找不到,把我累死也没找到,我想把我家族的那个照片给你看看。

我的内人,我的原配,就是那时候订下来的。

你知道那时候,人们对我父亲都是敬而远之,都是土匪军队嘛,都怕我父亲。

后来蒙匪就起来了,陶克陶胡,知道这个人不?那不是闹得很厉害吗?一直到民国还闹呢。陶克陶胡手底下有一个人叫牙什,他们两个人是首领,都是蒙古人。那时候由黑龙江来的、吉林来的军队都打不了,又调来奉天的军队,也打不了。那把我父亲调去,也参加打蒙匪。那么我父亲就把那蒙匪给打了。那苦可受大了,我父亲一直把蒙匪给打败,把蒙匪追得已经到外蒙了,把那牙什给打死了,逮着给杀了,把脑袋拿回来了,那时候都砍头。所以我们家有功名啊,要我说,要不是前清亡了,我阔气大了。

后来满清政府就赏我父亲一个功名,因为他把蒙匪给灭了。打完了,赏了他个功名,他不要,赏他功名他不要。那么后来他就把那功名给分开了,给我奶奶一个诰封,就是我祖母哇,给她诰封。给我呢,是一个户部郎中,花钱捐的,我知道,大概花了钱。户部郎中是什么玩意呢?我现在知道了,朝服我还穿过呢,就是财政部的一个科员,户部郎中是五品呐,那时他们总跟我开玩笑,是皇上钦加的五品衔,我当小孩的时候,就戴红顶子。

那个时候,我母亲和父亲拼命让我念书呀,让我将来当文官。要阔气,当文官去。那我父亲没要这功名,就给我了。

现在跟你慢慢地就快讲到民国了,还没到民国呢,就革命了。

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件事情,到现在我还不能够知道,我很想找好多人问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还没人知道。

我父亲呢,他每年总是一次两次地到省城,那时候总督就是赵尔巽。我父亲没有一个人可怕的,没有怕的人,他就怕赵尔巽,就赵尔巽能说他。

他到奉天,正赶上革命,那时革命(军)在奉天的军队(首领)叫蓝天蔚,蓝天蔚有一师,那时候不叫师,叫镇。我忘了那时多少镇了,忘了,大概有二十镇吧。

这件事我慢慢地说出来,我很奇怪,我对这件事感到最奇怪。这里面又插了许多的小故事。

我父亲到奉天去是领饷,奉天那时候就有讲武堂了,我后来也是讲武堂(毕业)的。那时候的奉天讲武堂里有我父亲的部下,包括张景惠都在那儿念书,大概有三十多个人。

他去见赵尔巽,赵尔巽告诉他,说你来得很好,我明天预备死了。我父亲听了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死呀?你为什么要死?他说,明天奉天的文武官员,就是蓝天蔚等领着革命党人,要推举他当什么委员会的委员长,就是都督一类的。赵尔巽说他们推举我我不做,他们要举立我,我就自己自尽,我就死。他是保皇党,不过后来民国时不做官了,他弟弟赵尔丰你知道么?后来在四川的家里叫国民党给杀的。


他说我预备死,我父亲说你先别死,要死大家一块都死,你告诉我怎么回事,你告诉我。那赵尔巽就跟他讲了,说他们明天要开会决定,那时候叫咨议会。我父亲说好,你让我明天去看看,你让我看看,我看看怎么一回事情。

第二天他就去开会了。

这个蓝天蔚,我就不知道了,他是怎么个人,是怎么个事,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出息,我就不知道他为什么怎么这样子。

开会的时候,他兵临城下呀,外头都是他的军队呀。当时我父亲也在台上,大家就准备开会。那么蓝天蔚就宣布出来,我要选赵某人当什么什么,大家赞成不赞成,谁不赞成、谁赞成?我父亲就忽然站起来,把手枪“叭”就放在桌上:“我不赞成!” 这还了得,在主席台上动枪了。

这时,蓝天蔚一声儿也没吱,大家就哑口无言了,于是会也散了,给搅散了。

我父亲就赶快进城,找赵尔巽去,告诉他说,我把会给搅散了,但是蓝天蔚走开了,回到他的军队里去,他一定会带军队回来。你赶快给城关了,把城关了。

他(我父亲)想他(蓝)一定会带军队回来,那么你呀,把讲武堂里我那三十多个队员(组织起来),给他们枪,我来保护这个城。赵尔巽说那好,我不但那样,我把城里我的卫队、警察都交给你,由你指挥。他们来了,咱们打就是了。

这就奇怪了,我说的这段,我很希望有一个人能知道,他能知道当时的革命党啊,就是钱公来(国民党党务指导员,曾做过张学良的秘书),你晓不晓得?中央委员,死掉了。

我很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个事情。

不但这样,当时我父亲就跟赵尔巽说,你给我命令,我把我的军队赶快调过来。从辽源州过来有好几百里呀,他就连夜调他的军队。可这蓝天蔚就(这么)走了,这一段我就不明白,我怎么也不明白,这蓝天蔚带着他的军队走了,就走了!他的军队那么多,他有一个镇呀。省城没有多少人,他怕我父亲把兵调来跟他打还是怎么个事情?不晓得什么意思,他走了!

那一阵子,我们住在新民府,蓝天蔚退回(到)他的土地,得从新民府经过,他知道我们住在新民府。那时候我父亲也有一小部分的军队驻在这儿,怕打仗预备着。

我母亲也很凶啊,我十一岁我母亲就死了。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我母亲就跟我讲啊,说今天晚上可能会出事。她给我三十块大洋,用白布包着,围在我腰上,给我系上,说今天晚上要打的时候,你就跑。我那时候有九岁、十岁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孩子么。我说,妈妈你呢?她说你别管我,你赶快跑,等着稍微平息点儿呢,你看哪个老头好,跪下给人磕头,把钱给人家,叫他带你找你爸爸去。

后来我才明白:我妈妈预备着要自杀来的,要是人家打来,她把我放走,让我跑,她就自杀。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蓝天蔚从新民府通过,就一直退到了他的地方,这一段事情就这样平息了。

[编者注] 赵尔巽,1844-1927年,字次珊,汉军正蓝旗,山东泰安人。民国袁世凯称帝时,封为“嵩山四友”之一。蓝天蔚,1878-1921年,字秀豪,湖北黄陂人。关于这次搅会事件,及更多奉系史实,可参读陶菊隐著《武夫当国: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1895-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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