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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拉网合围”的骑兵团干部,想起合围圈里的惨景,谁都说不出话来

  日方文献是如此叙述5月11日至15日这几天的作战的:5月11日拂晓,奥村部队(第41步兵旅团旅团长奥村半二少将指挥的步兵六个大队为基干)从沿石德路的展开线出发,对深县东南地区的敌军,池上部队对安平西南地区的敌军分别予以双重包围并进行了攻击。然而共军已经便装分散,未能取得多大战果。

  第二期作战于15日结束。根据各部队的报告,敌人遗尸2299具,俘虏9525人,缴获甚多,予敌以沉重打击。

  其实,日本人自己也说,遗尸多少,俘虏多少,这数字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是缴获多少武器装备,而此处又未具体说。因此,这里恐怕只有“共军已经便装分散,未能取得多大战果”一句,还比较符合实际情况吧?然而,是不是说,在日军方圆几十里的大合围圈里,有的只是东撞西奔的百姓,及换了便衣的干部、军人吗?就没有成建制的部队和穿军装的军人吗?当然不是。比如冀中军区骑兵团,就仍在成建制地活动。

  武强县沙洼村,冀中军区骑兵团驻地。5月11日深夜,原来分四股活动的冀中军区骑兵团,集中起来,开会研究敌情。自打5月初分散活动后,大伙已有好几天没见面了。这会见了面,却不似往常那样亲热,只是默默地点点头,相互换着抽烟。敌情严重,谁也轻松不起来。根据军区通报和大家这几天得到的情报,九十日两天,约有两万多敌人,严密封锁了深县、武强、饶阳、安平、献县中心区的滹沱河、滏阳河、石德路、沧石路。白天日军用骑兵、自行车往返巡逻,夜间沿途燃起火堆。情况比原先预料的严重得多。不过,大家心里也算有了底数。团首长决定:12日夜分散活动。大胆向敌后以及县城附近穿插。遇小股敌人快打快走,遇大股敌人快走快离。没想到敌人来得比料想的还快。开完会才几个小时,12日一早,先听见南边有激烈的枪炮声,接着西南方向枪炮齐鸣。在村里一间普通农舍里,骑兵团几位领导焦急地等待侦察员回来报告情况。不久,侦察员回来了:“报告,南边是几千敌人正与六分区王长江司令员所率部队激战。”

  “报告,西南方向,是七分区45区队在深县、饶阳之间遭敌一万余人包围。”

  到了上午10点,东西南北,四面八方都是枪炮声,且越响越近。看来,敌人要向这一带合围了。团首长命令侦察员迅速查清,敌人分几路来?各路中间有没有空隙?到了中午12点左右,情况基本弄清,敌人已离驻地很近了。

  必须当机立断,火速突围。为了谁留下掩护突围的事,几位干部又争起来。政委汪乃荣提出由他指挥二连掩护突围。马团长和李健坚决不同意。

  汪政委说:“就这样定了。”表现出老红军干部冲锋在前、退却在后的优良品质。当时作战,政委是有最后决定权的。政委说了话,马团长和李健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同意由汪政委指挥二连掩护牵制敌人,其他人分三股,分别突围。

  下午一时左右,骑兵团开始突围。当时周围敌人约五六千人。整个大包围圈,有敌人两万多人。但日本人战术非常机械。一定要按原先计划走,从四面八方往中心区赶,路上遇见我军部队,并不恋战。而是急于绕过去,接着扑向中心集合点。这可能是日本人与我军作战时,发现共产党部队惯于用小部队扭住敌人,掩护主力转移而采取的措施。

  结果,向外突围的几股,利用敌人不恋战这一特点,先后突了出来。而留在中心掩护的部队,当天下午就被打散,损失很大。汪政委的爱人也和他跑散了,下落不明。

  李健回忆说,马团长和他带着团机关和三个连为一股。因为骑着战马,穿着军装,目标太大。故而突围时大家都是下马顺着道沟前进。

  骑兵当步兵用了,战马还得有专人照料,反成了负担。遇见小股敌人,用机枪、刺刀、马刀、手榴弹消灭,遇见大股敌人,赶快避开。走走停停,时进时退。团的领导,就在前头指挥。

  李健说:“当时马团长和我始终并肩而行,边看边走,边研究边指挥,真是难兄难弟呀!”虽说没敢骑马奔驰,但日本飞机飞得很低,还是发现了战马,三架飞机追逐轰炸、扫射。到了黄昏时,李健他们才到了饶阳县三角村。算是跳出了大包围圈里的小包围圈,但仍在滹沱河、滏阳河、沧石路等几条封锁线构成的大包围圈中。

  三角村也不平静,当时九分区司令员韩伟正率18团与敌激战,枪炮声响成一片。马团长、李健见到韩司令员,这位久经沙场的司令员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说:“李健同志,骑兵这一来,恐怕敌人的飞机也要来照顾吧!”

  李健说:“韩司令,现在已是下午六点多了,敌人的飞机也该滚回去了,地面上的敌人,恐怕也不再前进了,夜间不是敌人的天下。”

  韩司令员听了笑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们打算怎么行动?”

  马团长说:“我们的电台已被打坏,情况不明,请司令员将情况通告一下。”

  韩司令员说:“我们电台联络也很困难,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情况也搞不甚清楚,滹沱河以北敌人‘扫荡’过了,已经封锁了滹沱河,我们准备夜间突过滹沱河,到肃宁一带去。”

  告别了韩司令员,李健他们回到团部——一间普通农舍。天已渐渐黑了,两人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李健说:“马团长,现在敌人不会有大动作了,传令加强侦察警戒,人马就地休息吧。咱们再和干部研究一下夜间往哪行动。”马团长说,“好吧,就这样,饭后赶快召集干部研究夜间行动。”

  警卫员端来简单的饭食,两个人草草吃了几口,乘着干部们还没来,想先议议行动的方向。马团长和李健都看出来,明天上万敌人还要合围深、武、饶、安这块腹心根据地。今天晚上拼了命也得跳出去。至于从哪个方向跳出合围圈,两人都认为应参考韩司令员介绍的情况,应到敌人已“扫荡”过的滹沱河以北去。不过,马团长一想要跳出深武饶安地区,思想上有些顾忌。他想十几天前吕司令员亲自当面交待,骑兵团的任务,就是在深武饶安地区坚持反“扫荡”,现在要过河,不是有违军令吗?李健看出了他的心思,心里怕马团长转不过弯来,但表面还是故作轻松,半开玩笑地说:“看来我们只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了”。接着又说:“我们电台坏了无法请示,何况今天下午敌人实际上是把我们骑兵团当成主要目标,已经吸引和牵制了敌人的重兵。敌人张大口想明天一口吃掉我们,我们绝不能让他吃掉。”马团长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说:“也只好如此了。”

  两个人正议着,干部们陆续都到齐了。十几个人,有的坐炕上,有的坐小板凳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李健是这样叙述当时的情景的:“草草吃了饭,干部们都到齐了,但大家都很沉默,因为今天下午大家都是在几万敌人围攻下,是在枪林弹雨中过来的。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惨景,还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萦绕着,谁的心能平静呢!”

  当时李健本人,心里也和大家一样,难以平静。多少年以后,撰写回忆录时,他还以不平静的心情写道:“当时被包围在这中心地区‘铁壁合围’圈内的群众有几十万人,部队也有数千人。天上冈村宁次乘飞机(共五架,华北汉奸头子王揖唐也在机上)亲自指挥,狂轰乱炸,地上有二三万敌人成多路纵队的‘扫荡’群向前推进,加上四面封锁部队,共五万多人。这些敌人都像疯狂野兽,杀人魔王,看见群众就开枪,机枪一扫一大片群众倒下,手榴弹一投一大群人血肉横飞。那天下午看到的惨景,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嚎啕惨叫之声刺人心痛,恐怖气氛人间少有。”

  被鬼子杀害的同胞据说,有一种狩猎方式,叫“围猎”。众多的人依据统一的号令。从四面八方把猎物赶到一个地方,然后击毙的击毙,活捉的活捉。

  猎物中既有凶猛的野兽,也有珍贵的动物。故而参加围猎的人,一定是既紧张,又兴奋吧。

  当年,参加“拉网扫荡”的日本人,是不是也怀着类似的心情呢?何况,他们“围猎”的是最高级的动物,人呢。

  冀中的老人们告诉我们,当年日本兵,真是端着二十八斤重的歪把子机枪,“呀”、“呀”叫着射击。老百姓也吓得“呀”、“呀”直叫,没命的逃。有些人吓昏了,自己受了伤还不知道,跑着跑着,“扑通”一声倒地上,流血都流死了。

  老人们还说,老百姓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逃难,扶老携幼的。日本兵一个小香瓜大小的手榴弹扔过来,死伤一片。亲人们扑过去抢救,哭泣,自然又围上一堆人,日本人瞅准了,又扔一个……

  老人们说,一些老太太是抱着母鸡逃难的。被打死后,那母鸡吓得不敢动。鸡爪子上都是血,踩在惨白的死人脸上、手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三角形鸡爪印。

  老人们告诉我们,他们还见过日本人的马队,飞奔而来,抢过一个女孩子,横在马鞍子前头就跑,那孩子的父母,自然不要命地跟着马追,哭着叫着。日本兵就像电视里“叼羊”的场面一样,把那孩子扔来扔去,乐得不得了。

  老人们还说,他们还听见日本兵一边沿着麦垅走,开枪扫射,看着中国人在前头没命地跑,一边扯起喉咙唱日本歌。

  …………

  在那天晚上骑兵团开会时,大家脑子里对这些惨景恐怕还是记忆犹新吧。人人的胸口都像堵着一团东西。马团长的嗓子,也失去了往常的洪亮。他用低哑的声音问大家:“大家意见,今晚怎么行动?”所有的干部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不屈的目光:“坚决突出重围。”马团长和李健简单说了说韩司令员介绍的敌情及他们俩刚才商议的决定。与会干部也一致同意:向北,过滹沱河,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马团长当即宣布:夜八时出发,从饶阳城以北刘庄、辛庄之间突过滹沱河。一定要在天亮以前跳出去。

  “大雪映弓刀,单于夜遁逃。”在国家强盛的唐朝,我们的骑兵借着夜幕作掩护,杀得匈奴片甲不留。在受人侵略的日子,我们的骑兵却只有乘着黑夜突出重围。李健回忆说:十二日夜间,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好像老天爷有意帮助被围在中心地区的机关、部队突出重围。但同时也带来一些困难,部队很容易失掉联络,只好后边的人拉住前边的马尾巴一步紧跟一步走。

  为了随时处置情况和亲自指挥渡河,我和马团长紧随前卫排之后走。侦察班找一个老乡带路,但走了很久,总是到不了河边,我们发生了怀疑,令部队停止前进,让侦察排长把向导带来。经详细盘问,果然是个汉奸,故意带我们在饶阳城外转圈子,想磨到天亮,好让敌人消灭我们领取重赏。

  马团长用马鞭指着汉奸的脑壳斥责说:“亏你还是个中国人,你看多少人的父母兄弟妻儿老小,都在鬼子的刺刀下流血流泪,今天下午你们饶阳的乡亲有成千上万被惨杀,你这个王八蛋还在给杀你乡亲的日本鬼子卖命,你还算中国人么?”

  训斥后,汉奸一边说:“饶命,饶命!”同时又拔腿想跑,最后被前卫排愤怒的战士把他送上了西天。

  我们命令侦察排和前卫排,按指北针摸索前进,不多久就到了滹沱河边。此时看到河北岸每隔五十多米,就烧有一堆篝火,鬼子们“哇啦,哇啦”的声音也听得非常清楚。部队停止前进后,我们叫一连长杨振山率三个精干的突击组首先渡河。他们每人的步枪上都带刺刀,身上还带着马刀,悄悄渡到河北岸。不一会儿,他们就摸到对面三个火堆跟前,用刺刀、马刀在不声不响中就将敌哨兵刺死了。

  这时两个加强机枪班也开始渡河,渡河后,他们与突击组一起占领渡场两侧有利地形,掩护后续部队渡河。

  突击组过河后,全部人马也迅速过了河。

  这时天色渐亮,我看到河水中漂着不少被鬼子杀死的老百姓的尸体,真是血流漂杵啊!日本强盗欠冀中人民的血债太多了!13日拂晓,我们胜利渡过滹沱河,进到肃宁李家村宿营,这时我们人困马乏,对周围情况也摸不清楚。但总算是跳出了敌人的合围圈。

  与此同时,上万日本兵穿着大皮靴,端着三八大盖,又继续开始“围猎”游戏了。滹沱河南,枪炮声不断。

  中国人在前边跑,日本人在后头追。

  在前头逃命的是人,在后头追杀的是“狼”。

  冀中军区22团也仍在成建制活动。

  无极县大陈村,冀中军区22团驻地。

  5月12日下午,从村里走出一群身着便衣,身背粪筐的庄稼汉。在周围几个小村子走走停停。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的心思似乎不在拾粪上,而是不停地东望望,西瞅瞅。原来,他们是22团团长左叶带着一群干部,在熟悉地形,准备打伏击,给驻无极的日军加岛部队一个教训。

  加岛部队,即日军110师团的骑兵110大队,加上配属的炮兵、步兵各一个中队。由加岛武夫大佐指挥,据说,这个骑兵大队已建立60多年,几乎没打过败仗,被日本天皇封为“常胜骑兵大队”。该部驻扎在荣成、无极一带时,仗着它是骑兵,机动性强。经常出动,逐步把这一地区“蚕食”。被日军110师团师团长称为“模范地区的模范部队。”据加岛说,他的部队之所以“治安”有方,他管辖的地方之所以“治安”良好,是得益于软硬兼施。

  软的一手,是尽力利用汉奸。据他说,“荣成县的治安比其他地区特别好的原因之一,是由于该县县长德高望重,工作有方,且与日军经常保持密切联系,掌握和领导民众极为热心等。”结果“逃往外县的有力人士陆续归来。”这显然是日本人找到了一个比较理想的汉奸县长,卖力“工作”,并把逃往外地的本地士绅都拉拢了过来。另外,加岛还“选拔精通华语的基层干部(下级士官)配合优秀的华人编成特别工作班。其任务主要是揭发检举敌方的地下工作人员,收集特别情报,进行群众工作等。这项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效果。”这明摆着是利用汉奸搜捕我方人员、收集我方情报。加岛说:“总之,应当相信,治安的根本,首先在于抓住民心。”这里所说的“民”,应当就是指那些汉奸。

  因为“部队最初进驻无极县时,共方工作队、游击队四处潜伏,居民毫不合作,气氛令人可怕。”虽进行了“讨伐”

  却“终归抓不住真正的敌人。”弄得日本人“真想举手服输。”只是在“逐渐得到居民的协助”——照我们的理解,也就是汉奸的帮助后,“肃正工作才有了显著的效果。”

  硬的一手,就是烧杀、封锁。加岛说:“根据师团的指示,荣成和无极县界之间挖筑了一系列隔断壕(主要道路口设置了瞭望岗楼),并在该地区进行了积极的讨伐和肃正工作,从而粉碎了敌方策划的活动。”

  据说,加岛部队在藁无地区活动是极其猖狂的。汉奸、特务到处乱窜,说什么“八路军大势已去,识时务者为俊杰。”散发所谓“回心票”。劝诱党员、干部去自首。并要求自首时,文的带文件,武的带枪支。并针对一些意志薄弱的人的特点,爱财的以金钱引诱,好色的用女宪兵引诱。

  说:“到日本人这边来干吧,什么样女人都有,任你挑。”结果被拉下水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叛变后,因为十分熟悉我方情况,时常三更半夜伪装成八路军去叫门,开门的就杀。离间群众与八路军的关系。又强迫伪军必须打死若干中国人,使得伪军死心跟着日本人干,不易“变心”。据统计,在贤庄村一村,即打死2人,打残打伤50多人。

  南屯村被打死7人,打伤30多人。

  日本人还实行血腥统治,恐怖屠杀,赵庄的杜洛夫去挖封锁沟来迟了,被一脚踢进沟里活埋了。刘家庄被刺刀挑死12人,只照村路洛博被点了“人灯”。韩家窑一个青年被拴在马上活活拉死。妇女乳头被咬掉,产妇被刺死在炕上……日本人的据点里,他们自己贴了一副对联,上联是“人进鬼出”,下联是“七天净狱”。

  冀中部队早就想给如此猖狂的加岛部队一个教训,但一直抓不到战机。“五一”大“扫荡”开始后,加岛部队更加活跃,也更加狂妄,觉得几万“皇军”大“扫荡”,冀中的八路都被消灭或赶跑了,这里真是成了“王道乐土”

  了。这样,战机就来了。

  在12日这一天,左叶正率22团一营及其他部队在无极大陈庄一带活动,得知伪正定道尹和8个县的伪县长组成了一个所谓“视察团”,来到这一“模范区”。

  加岛很可能要陪同他们“视察”,决心利用敌轻敌、狂妄的心理,打个伏击。看好地形后,左叶让小吕、王光村的联络员(均为党员)去无极县城报告:今日平安无事,没有八路。

  左叶在回忆文章中,详细叙述了这次伏击战:13日上午十点后,日寇出城了。加岛亲自率骑、步、炮兵以及正定伪道尹和8个县的伪县长组成的视察团,到他们所谓“明朗化”地区扫荡、视察……我们刚埋伏好,日寇骑兵就出现了。从望远镜里看见日寇背着崭新的三八马枪,挎着战刀、脚蹬马靴,戴着战斗帽,骑在马上耀武扬威。每班配有直把子轻机枪一挺、掷弹筒一个,毫无战斗准备。日寇从朱家庄过木刀沟,向距城十里的小吕、王光村进发。骑兵在前,加岛随视察团在后,再后面是炮、步兵中队。骑、步、炮兵之间都有一定距离。鬼子在行军我在望远镜中看到骑兵已接近小吕、王光村,加岛和视察团也过了木刀沟。战机已到,我就命令机枪对着敌队尾部试射。“叭”的一声枪响,伪道尹栽下马来当场毙命。两挺重机枪一齐射击,枪一响,加岛便重伤栽下马来;顿时,敌人马躺倒一片。这时,日寇炮兵和步兵得知骑兵已落入我军火力网,忙不迭地逃回了县城;而伏击圈内的骑兵大队则涌向小吕、王光村。当他们进入我团二连的火力网后,六挺轻机枪和掷弹筒、两门迫击炮及其他武器一齐射击,炮弹准确地落在马群里。骑兵大队再次挨打,伤亡惨重,被迫向王光村逃窜。我预伏在王光村的17团一个连又用机枪、步枪等武器招待了一顿敌人。最后,日寇被迫抢占坟地。

  坟地距木刀沟我重机枪阵地及小吕、王光村距离差不多,且坟地是日寇惟一可以利用的有利地形。坟头、树木比比皆是。战前我们料定敌人三面挨打后,只能退到这个坟地来,就在坟地里埋设下各种地雷。日寇到坟地后,纷纷下马进行抵抗,地雷纷纷爆炸,欢迎敌人。这时,区县武装和民兵的几十门小迫击炮和三个村的炮火不停地向坟地射击,日寇骑兵又挨枪炮打,又被地雷炸,整个坟地烟雾笼罩,受惊的战马脱缰狂奔,日寇骑兵人仰马翻,自相践踏,乱作一团,真是只有挨打之功而没有招架的余地了。整个坟地变成了埋葬日寇之地。

  抗日武装在埋设地雷经过40分钟的火力袭击,日寇骑兵大队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由于距离县城较近,作战时间不宜过长,我们就迅速撤离了阵地。

  这一仗,狠揍了猖狂一时的加岛大队一顿,加岛大队长本人受重伤,部下死伤180余,视察团团长也被击毙,而我军,包括参加民兵,无一伤亡。180比0,打得漂亮。

  到了“五一”大“扫荡”后期的6月9日,左叶带着22团两个连及其他部队来到深泽县宋家庄,又遇上敌坂本旅团长陪同3个日本人组成的“参观团”也来到这个村子,视察刚刚经过大“扫荡”的“治安区”。结果吃了一顿子弹,坂本少将被击毙。随后日军以优势兵力包围了宋庄,我军一直坚持到天黑,然后胜利突围。这一仗,日伪军伤亡1200余人,其中日军死600,伤300余。我军伤亡73人。又是一个15比1的漂亮战。

  《冀中抗战简史》一书,是这样总结冀中部队在“五一”大“扫荡”期间的作战的:“总计自5月1日至6月底,整个反‘扫荡’战役,我军作战272次,击毙日伪军坂本旅团长以下官兵3981名,击伤日伪军加岛大队长以下官兵7521名……”

  宋庄战斗的“模范战斗连”1连

  在“五一”大“扫荡”期间,击毙、击伤日军最高级别指挥官的战斗,都是左叶指挥的。所以有的老人说,要写“五一”大“扫荡”,应该写写左叶。应该说,左叶,是冀中众多优秀指挥员的一个代表。

  左叶到冀中的时间并不长,他说:“1941年初春,我正在延安学习。组织决定让我提前出校,总政组织部长胡耀邦同志找我谈话,准备让我到冀中区去工作。经过长途跋涉,时至端午节,我们才到达冀中,军区负责同志将我分配到十七团试任副参谋长。”

  17团是冀中部队中最能打的主力团之一,能到这个团任职,当然是好事。可左叶上任不久,就差点出了事。

  8月2日清早,那是左叶刚从团直各单位巡视了一番回到团部,就接到二营营长刘鸣琴打来一个电话说:“安国县的日军约七八十人朝马阜才方向运动,”左叶问:“你打算怎么办?”刘营长说:“我准备在青纱帐里消灭他。”左叶也未请示团里的主官,也未核实情况,就说:“你们打吧,我马上就来。”

  战斗一打响,才发现情况有误。敌人不是七八十人,而是日军松尾大队好几百人。那几十人不过是先头部队。没想到后头还有个大头。这一下可被动了,连左叶本人都上了阵。多亏17团作风勇猛,迅速。三个营全部参战,打到下午一点多,击伤击毙敌400多,而我军也伤亡170多,二营营长刘鸣琴和两位连长,均阵亡了。

  战斗结束后,部队撤下来休整。左叶说,因他“初到17团就擅自决定打这么大的硬仗,并且营长、两位连长阵亡及部队的伤亡,气得闵团长呼呼地。连饭也不吃了”。

  左叶是等着挨批了,不料,一天当他们正在吃饭时,译电员送来了电报。一看,是延安军委给17团全体指战员发来的嘉奖令;太行八路军总部给17团全体指战员发来的嘉奖令;晋察冀军区给17团全体指战员发来的嘉奖令;最后是冀中军区给17团全体指战员发来的嘉奖令。“共四份。”

  马阜才战斗本来是个相当被动的遭遇战,左叶自己也承认,“这一仗有一定的盲目性。”怎么又忽然一下屡受嘉奖呢?左叶分析说,可能有这么几条理由:一是敌我伤亡比近四比一,还缴获了不少战利品;二是这一仗迫使敌人撤了14个据点,巩固和扩大了根据地;三是当时一个步兵团基本全歼日寇一个大队的还不多。

  1942年初,左叶被提升为22团团长。到任仅3个月,就赶上“五一”大“扫荡”。左叶指挥22团,打得相当出色。

  一个优秀的指挥员,成长起来,也是要有一个过程的。

  后来,左叶率部队去了路西。以后又到了东北,在辽沈战役中,左叶任辽南独立二师师长,率部参加奔袭廖耀湘兵团,解放辽南和营口,也打得相当不错。

  1942年一个主力团的团长,在解放战争时期任地方军区独立师的师长。进步当然不慢,但也谈不上多快。冀中根据地沦为游击区后,冀中部队和干部不少去了其他根据地,在使用和提升上,自然要受一点影响。老人们说,在冀中军分区这一级,也就十分区旷伏兆评了个中将,其余的评个少将就不错了。而路西呢,“你先数数有几个上将。”

  不过,老人们也都想得开。想想北疃被日本人杀害的百姓,想想雪村战斗牺牲的八分区司令员常德善,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吴西就说:“常德善真是一员好将,不死的话,评个上将都没问题。”采访吴西记录。
 ◇据日方文献,日军自5月16日起停止大规模的“拉网扫荡”,各部队划分区域,分区驻扎,“剔抉清剿”:第四十一师团负责扫荡滹沱河、滏阳河和石德路间的三角地带;白泷、小川部队则以连结高阳、饶阳一线为界,负责扫荡滹沱河以北地区的敌人。

  在此期间,第二十七师团极力搜索估计逃往任丘(白洋淀东南地区)的敌集团,设法以突然袭击歼灭之。

  冀中的老人们说,要说“拉大网”那几天是残酷,可还赶不上这段日子难熬。因为日本军队也不可能天天到野地里去“拉网”,再苦也有个头。可日本军队带着汉奸在村里驻扎下来,修炮楼、挖大沟,抓干部,抢东西,一个劲地折腾老百姓。让人觉得这苦日子熬到哪天算一站?“拉网扫荡”那几天,冀中部队是受了不小的损失,可还赶不上这一时期受的损失大。因为冀中部队毕竟与日本人打了几年的仗了,又多为家乡人。人熟、地熟、敌情熟。日本人再“拉网”,也有可钻出去的机会。实在不行,只要指挥得当,还可拼个鱼死网破。从现在掌握的材料看,在“拉网扫荡”那几天,冀中主力部队陷入重围的并不多,大多已在此前转移到外线去了。陷入重围的部队,真正被敌人打散、歼灭的也不多,大多坚持战斗而后突围。所以日本人也说,在第二期作战——也即“拉网扫荡”时,“共军已经便装分散,未能取得多大战果。”而在这一阶段,敌人表面伪装撤兵,实则张网以待。而我方未能判明敌人真实意图,一些部队又转回内线,结果遭受严重损失。在这一时期率骑兵团在内线活动的李健回忆说:看到当时点碉林立,路、沟成网的情况,我们感到形势日趋恶化,骑兵活动更加困难危险;但不知什么原因,听说有些主力部队又从外线转入内线,有的部队还受了严重损失。我们电台在宗佐遭伏击就被打坏,联络不通,当时我们不知道军区、区党委于5月21、22两日曾连续发出反敌“清剿”、恢复地区指示,要求六、八、九分区主力返回中心区,以连为单位分散活动,打击‘清剿’之敌。所以有些部队跳出外线后,又返回中心区,中了敌制造假象,诱我主力上当的诡计。

  日方文献也谈到,对冀中作战所取得的“大部分战果是由于第三期扫荡剔抉作战所获得的。”

  在“五一”大“扫荡”期间,日军制造的一次残杀我平民最多的惨案——北疃惨案,是发生在这一时期;在“五一”大“扫荡”期间,我方两位级别最高将领战死的战斗——雪村战斗,也是发生在这一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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