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燃气灶的液化气用完了，我打电话让气站的人送一罐气过来。来人是一个瘦高的男子，三四十岁，胡子拉碴，骑一辆破旧的老式自行车。我在二楼看见他把车推到我们楼下，很茫然地四下张望。见到我，他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是你们要的气吗？”
他把气扛到房里，找我们领导签单，领导端详他的单子，突然问：“你是英茂公司的吗？”他点头说是。领导说，你们去年还欠我们一个钢瓶呢。原来，去年我们搬家，把一个当时用完了的钢瓶退了后就没再换新的，让他们开了条子，后来这条子弄丢了，再后来条子又找到了。
领导说，这次的空瓶我们就不退了，这条子你收回去。这是换气的７０块钱，你收好。他一言不发，像在沉思，领导就对他说，就这样吧。
他转身离去。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低着头喃喃地说：“不行，不行，他们会开除我的……”他要求拿走那个换下的空瓶。我们都在旁帮腔说，有条子在，和你没关系的。他只是摇头，说：“你们不要为难我啦，我是东风厂的下岗工人……”说着就伸手掏出身份证，一个一个递给我们看。“找个工作不容易，我只管送一瓶气两块钱，别的我都不管……”他神态凄惶，说完了，他的脸就呆呆垂向地面，像有什么压着他。
房间里还有人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他突然抬起脸，我们都惊呆了：有两行泪正从他的脸上淌下来。他说：“你们不要为难我啦，我是个下岗工人，找个工作不容易……”
大家全都闭口不言。后来，他终于带上换下来的空瓶，骑车走了。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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