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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情节结构漫谈

小说到底是什么?有人说作家是记忆,小说就是故事。这不全面。小说的艺术评论,中国小说的基本特征,主要结构是从外面拿进来的。短篇小说的艺术性是很高的。小说有顺拐、立拐之说。顺拐:比如找钱包,钱包丢了,找啊找,终于找到了,就是顺拐。立拐:钱包丢了,找啊找,找不到,可以叫立拐。

一.小说的情节结构


小说的传统结构,是按照线索来展开的。一个情节有开端、发展、高潮、结尾构成。


1.根据小说构造特点划分情节结构

(1).框架结构。这种结构首尾相合。如鲁迅的《故乡》:开篙900多字,结尾600多字。首尾制造一个悲凉的气氛。列夫.托尔斯泰的《哈基拉莫拉特》,《北极光》,也是类似结构。

(2).线式结构。A.单线式结构。如《最后藤叶》,是一个短篇小说。短篇小说的一个重要技巧,就是单线索。B.复线式结构。就是两条或两条以上的线索。又可分为:主副线式结构。如《李自成》,写的主线是农民战争,副线是宫廷斗争,主副线有时可以相互转换。拧麻花式结构。这里面分不出主线和副线。主副线结构适合于中长篇小说,不适于短篇小说。主副线结构也有两线平行的结构。

(3).双环式结构。两个圆圈,但有交叉点。双环结构为十字架结构。《爱,是不能忘记的》,就是双环式结构。

(4).螺旋式结构。如司汤达的《法尼娜.法尼娜》。

(5).链式结构。如《十日谈》、《一千零一夜》。

(6).楼梯式结构。也叫台阶式结构。如鲁迅的《祝福》,《水浒传》里的林冲十回、宋江十回是台阶式结构。

(7).往复式结构,也叫升降式。如刘心武的《电梯中》。写小说要讲究艺术构思。小说是什么:“有话则短,无话则长”。小说要告诉人新鲜的东西,告诉人不知道的东西。

(8).翻板式结构。有的是单次翻板,有的是多次翻板。如莫泊桑的《项链》。小说要写“情理之中,预料之外”。有多次性翻板。如契诃夫的《变色龙》。

(9).多米诺骨牌式结构,或叫连锁式。如谌容的《减去十岁》。

(10).拉抽屉式结构。结构形式:有有有有à无;无无无无à有。如《我的叔叔于勒》。

(11).抽底式结构。如莫泊桑的《勋章到手了》。

(12).拆信封式结构。如皮兰德龙的《西西里柠檬》。


2.根据小说的组织形式划分的情节结构

(1).对比法。作家就是写伟大中的渺小,渺小中的伟大。

(2).误会法。A.有的开篇是误会,结尾解除误会。B.有一种误会叫无解误会。C.亮底式误会。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柏林之围》。,都德的《最后一课》。

(3).零起式。一般都是从零开始,从不知道开始。从无到有,从不了解到了解。

(4).反应式。在普通正常的反应过程中形成的。如《灯塔看守人》,写波兰的一个看守灯塔的老人,年复一年如一日,点燃灯塔给航船指路。

(5).悬念式。A.开篇式悬念,结局解除。如《拯救孩子》。B.对不了解的人,事前设悬念。C.结局不解除悬念。如《被潮笑的猎手》。

(6).事与愿违式。你按照自己的愿望往这边走,结果是另一边。如法国作家的《法兰石》。

(7).背反规律式。正常行进中添加了一个元素,想推进事物发展,结果却是向相反方向发展。

(8).相向交叉式。如欧.亨利的《麦琪的礼物》。

(9).节外生枝式。如马克.吐温的《竞选州长》,沈从文的《阿金纳》。

(10).绝境逢生式。如捷克伦敦的《陌生人》,另一篇小说《绝处逢生》(或叫《热爱生命》)。

这里由于篇幅有限,在此只整理总结根据小说构造特点划分情节结构的十种结构。完整文章可点击“阅读原文”。

(一)框架结构

“框架结构”,是一种以小说内部构造特点来划分的结构类型,多用于短篇小说,也见于中篇小说。框架结构的小说,可以明显地看到首尾相合,它就像一幅画的画框一样,将小说的主体部分“框”起来。这个“框”,就是小说的开端(或“引子”)和结尾。

“框架”的功能,不仅仅是交代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尾声,而且还把读者带入一定的氛围和情境之中。“框架”本身也有一定的色调,这个色调一般是与小说的主体部分融合在一起的,有时也可能与主体部分的色调形成强烈的对比,从而使主体部分更加鲜明和突出。由此可见,“框架”有助于加强由内容所决定的基本情调,或高昂,或沉郁,或悲壮,或欢愉。

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故乡》,全篇计六千字。开篇近九百字,写“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两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渐近故乡,景物萧索,“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这是整篇小说的“前框”。主体部分,四千余字,一半是对二十多年前的闰土的回忆,一半写“现在”的闰土。结尾也是九百字左右,写“我的船向前走……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是为“后框”。

读罢这篇小说,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悲凉的气氛贯穿全局;而其间的“框架”,则提供了一个悲凉底色。这底色(框架),从形式上加强了由闰土不幸的大半生而形成的悲凉情调,使小说达到了特定的艺术效果。

(二)线式结构

有些小说,好像有一条或几条线(线索)贯穿全局,并且牵动着情节的波动和发展。我们借用几何的术语,将这类小说的结构称为“线式结构”。

线式结构有多种表现形式。

一,单线式。所谓“单线式”,就是整个作品只有一条明显可辨的线索贯穿始终,小说的情节随着这条线索的发展而展开。

蒲松龄的文言小说集《聊斋志异》里,收有四百余篇作品,其中绝大多数作品都有脉络分明的一条线索。即使是情节比较复杂的作品,也多为通过主要人物来穿连,并通过人物活动的线索因出故事,完成整个作品。

比如《劳山道士》,先是极其简练地交代了人物、地点和背景,然后以王生上劳山求仙拜师为线索来展开故事。王生拜了师,随其他人去砍柴,感到非常辛苦,暗暗地想离去。可是有一天他看见师傅与客人一起饮酒,竟能剪纸变月,还能唤下月宫中的嫦娥前来舞蹈。王生领教了师傅的法术,便忍耐下去。

后来他又想回去,临行前求师傅传授法术,师傅便传授了“穿墙术”。王生回家后,在众人面前吹嘘“穿墙术”,结果以头撞墙,来个头破血流。这是一篇寓意式的小说,其结构则以王生的活动(包括见闻)来发展、推进。王生的活动,是一条脉络明显的单线。一般说来,短篇小说比较适合单线式结构;而篇幅更加短小的“微型小说”,则更适于取单线式。以微型作品著称日本作家星新一,大多为单线式结构其作品。

二,复线式。有的作品的情节,虽然以“线”来贯穿全局,但却不仅仅有一条线,而是有两条或两条以上的线索。这类作品的结构,我们称之为“复线式”。

复线式结构的小说,还可以分为三种。

第一种,主副线式。这类作品,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明显可见的线索,但其中有一条是主线,另外的线索往往是围绕着主线延伸、发展的副线。也有的作品,主、副线在发展过程中会发生变化,即主线变作副线,而副线化作了主线。副线在围绕着主线延伸的时候,就好像青藤绕着大树一样向上生长,因此也有人将主副线式结构称为“藤绕树式”。

姚雪垠的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即为主副线式结构。其中,李自成及其农民军与崇祯皇帝及大明朝廷的斗争为这一小说的矛盾主线;明军与关外清军的战争,则是一条副线。当李自成军在山海关一片石被吴三桂和多尔衮的联军打败以后,前半部的副线则上升为主线,而李自成与明的残余力量的斗争就降至为副线。此外,张献忠的活动构成了小说中的第二条副线。

第二种,拧麻花式。这类作品,有两条难分主、副的线索。这两条线索,交叉并进,就好像油炸麻花一般。我们将这样的小说结构形式,称为“拧麻花式”。

阿.托尔斯泰的长篇巨著《苦难的历程》三部曲(包括《两姊妹》、《一九一八》、《阴暗的早晨》),就有两条难分主次的线索。一条,以红军军官戴勒琴和妹妹达莎的爱情线索;另一条,曾经是白军军官的罗欣和姐姐卡嘉的爱情线索。两条线索,人物关系(女为姐妹,男为“一担挑”)和人物身份(红军和白军)及男女的分合、红军和白军两个阵营的斗争拧在一起,交叉进行,如同“拧麻花”一样。

第三种,平行式。还有一类作品,虽然有两条明显的难分主次的线索,但它们并不交叉进行,而是呈平行状态(不同的时空和不同的人物)。不过这两条线索之间有着某种有机的联系。这样的复线式结构,与“主副线式”和“拧麻花式”有明显的区别,我们称之为“平行式”。

美国作家诺曼.海勒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题材的长篇小说《裸者与死者》,就采用了“平行式结构”。这部作品通过两条平行线索展开了复杂的情节:一条写美军师部里的军官,另一条写侦察排里的士兵。两条线索之间,由侯恩少校联系在一起。这种平行式结构的作品,在传统小说中比较少见。这种结构,已具有现代小说结构的意味,或说它就是传统小说结构和现代小说结构的结合物。

“复线式结构”多用于中、长篇作品,适于展开丰富多次多彩的历史画面和复杂多变的生活场景。

(三)双环式结构

我们把“框架结构”也称作“环式结构”。有一类小说,其结构如同两个“环”套在一起,从而组成了“双环式”。这类作品,故事中套故事,或者是一个故事引出另一个故事。两个故事,都是独立成章的,但又有相连或者交叉的点,这交叉的点,使两个原本独立的“环”连在了一起。

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名作《象棋的故事》,就是由两个可独立成篇的故事组成的。这两个故事,分别来自两个人。一个人,是年轻的象棋世界冠军琴多维奇。他几乎是一个无师自通的、天才的象棋大师。他原本是一个被乡村神父收养的孤儿,常常木然地看神父和别人下棋,没人理会他,也没人教他。

一次神父下了半盘棋就被人请走了,巡警队长就让琴多维奇接着下。这一下不要紧,巡警队长竟然是不开张。琴多维奇的下奇天才从此被发现,后来就成了举世闻名的世界冠军。另一位是B博士,他并不是棋手,而是一家法律事务所的法律顾问。二战期间,他曾被德国法西斯分子单独关押了十几个月。在关押期间,他孤独、寂寞,后来从一个党卫军军官的衣兜里偷拿了一本棋谱。为了消磨时间,他反复背诵棋谱,然后以条格床单为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

两个人,各有各的故事。两个人是在一艘远洋轮船上相遇的。船上的众人和世界冠军下棋,很快就输了。再下第二盘,旁观的B博士支了几招棋,结果走成了合棋。不仅是众人惊异,连世界冠军也大为惊异。于是有了世界冠军和B博士的对弈。第一局,世界冠军输了;再下,世界冠军陷入长考,就在这时候,B博士的思维混乱了,他似乎又被关进了法西斯的禁闭室……

两个人在同一时空(轮船)相遇,原本两个人的各自的独立的故事(两个不同的“环”),在对弈中交叉在一起了。这一交叉,使两个原本只是个人经历或者说是个人的故事,发生了质变——故事上生为小说。作品的反法西斯内涵,也就很自然地体现在其中了。

“双环式结构”,又可称为“十字结构”。它的基本特点,就表现在交叉点是。正是这个交叉点,使两个独立的故事发生联系,同时也使两个人物发生关联,发生碰撞,进而引发一系列反应,并且使两个故事都得到升华。

(四)螺旋式结构

有些小说,就其内部构造而言,就如同螺纹,或者螺蛳壳纹理的曲线一样,情节线跌宕起伏,忽上忽下,螺旋式发展,最后达到高潮。我们将这样的结构形式,称作“螺旋式结构”。

以《红与黑》闻名于世的法国作家司汤达,有短篇名作《伐尼娜.伐尼尼》,其结构就是螺旋式的。小说开篇从1827年春天的一个晚上的一个轰动整个罗马的盛大舞会上写起。午夜前后情节线骤然荡起:一令人震动的新闻传开,一个年轻的烧炭党人化装越狱逃走。荡起又落下,情节转入伐尼娜小姐在家中发现受伤的烧炭党人。

她开始和他接近,后来开始相爱。然后,情节线又起高峰——伐尼娜为了使和伤愈并和她相爱着的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她将烧炭党集会的事情向教皇告了密,并想方设法使她爱的人没有去参加那次集会。结果是与会的烧炭党人全部被捕,而没有被捕的年轻的烧炭党人却决定自投监狱,因为他要洗刷自己的清白……

情节线螺旋式上升,一圈一圈地推向高潮。伐尼娜利用她的妩媚,打通关节,终于使她的爱人获得特赦。伐尼娜到狱中去看年轻的烧炭党人,并说出了烧炭党人集会被破坏的原因。她的情人听后勃然震怒,他断然拒绝了她的营救。故事曲折动人,高潮迭起,如同绕螺旋一样。

以“螺旋式”结构的小说,大多故事性强,情节曲折,具有较强的可读性。

(五)链式结构

这种结构,好像链条一样,一环套一环地相连接,情节也随之改变、延续、发展。这种结构中的每一个“环”,都是一个独立单位,可独立成篇;同时它又与下一个“环”相衔接。几个、十几个独立的“环”,连成一个链条,构成一部完整的作品。

此类结构的代表性作品,有意大利作家薄迦丘的《十日谈》和古代阿拉伯文学名著《一千零一夜》(又译《天方夜谭》)。

《十日谈》讲的是七个年轻女子和三个青年男子,为了逃避1348年发生的大瘟疫,住在佛罗伦萨城外的一座庄园里。为了消磨时间,他们每天讲十个故事,在十天内轮流讲完一百个故事。这一百个故事,每一个都可以独立成篇,都是一个独立的“环”。一环连一环,构成了长长的一个链条,也成为《十日谈》的整体。

在我国古代的小说中,也有“链环式”的作品。比如四大古典名著之一《西游记》,虽然它的故事具有连续性,但它的每回都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也形成了一个一个的“环”,环与环的链接,故事得以延续、发展,直至完成。

(六)楼梯式结构

“楼梯式结构”,又可称为“台阶式结构”。这类作品,似乎从平地而起,一步一个台阶地走向高潮。由于这类小说的情节线轨迹如同“楼梯”(台阶),所以我们借以形象地表达,称之为“楼梯式”。

鲁迅先生的小说《祝福》,从表面结构上来看,可视为“框架结构”;但是,如果我们抛开首尾的框架部分,仅就其主体而言,其结构应属于“楼梯式”。小说的女主人公祥林嫂,是一个“安分耐劳”的寡妇。她来到鲁镇当女工,不惜力气,日夜操劳,“然而她反满足,口角边渐渐的有了笑影,脸上也白胖了。”(这是“平地而起”)。

后来,她的婆婆来了,将她拖进船里带走,嫁到山里去了。(上了一个台阶)祥林嫂被迫改嫁以后,男人得了伤寒病死了。(又上一个台阶)她本有个孩子,却突然被狼衔去了。(再上一个台阶)男人死了,孩子没了,本房大伯将房子收走了。(再次上台阶)她再次来当帮工,但终于被辞退,沦为乞丐,最后冻饿而死。(至此,台阶走到顶点)“楼梯”走到头了,已经无路可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在这篇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在情节线的引领、发展中,一步一步走到尽头。

我国古典小说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开始以“扇面式结构”展开,但在描述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被逼上梁山参加造反队伍的情节中(从第七回“花和尚倒拔垂杨柳 豹子头误入白虎堂”到第十二回“梁山泊林冲落草……”),采用的却是“楼梯式”。一个武艺高强的官家军官,被奸人所害,但依旧报着得过且过的希望,最后家人亡,只能铤而走险,杀死仇敌,逼上梁山,真乃一个台阶又一个台阶。

在“楼梯式结构”的作品中,主人公的行动往往是被动的,不自觉的和身不由己的。他或她被一种强似一强的外力推动着,不得不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上去(陷下去),或沉沦,或死亡,或者铤而走险,走上反抗的道路。读者关注主人公的命运,也伴随着主人公的痛苦而痛苦、欢乐而欢乐。小说的情节线牵引着人物,也牵引着读者,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登上去(陷下去),最后达到高潮。这类结构的作品,大多都有很强的可读性。

(七)往复式结构

“往复式”又可称为“升降式”。顾名思义,就是从这类小说的整体构造来说,其结构有“一去一返”或“一升一降”的形态。其故事情节,是在这“一去一返”或“一升一降”中展开的;这“一去一返”、“一升一降”,使人物的思想、情绪发生剧烈的变化,并且使人物开始了新的行动。

日本作家森村诚一有篇名为《废井》的短篇小说,其故事梗概如下:46岁的上松后吾是一家大电器公司的副科长。由于世界性的经济衰退,公司开始从45岁以上的下级管理人员中动员退职。上松被迫退职后,公司为他开了一个形式上的欢送会。会后归家,上松失足跌落在一个被草丛掩盖着的废井中。他在废井中被困了两天一夜,使他想起半生的经历及家庭的烦恼。被救后,上松回到家里,但却由于退职而受到妻、儿的冷落。上松万念俱灰,于是自投废井。

这一小说的构思是:被动落井——被救出井——自行入井。从结构上讲,它是一下、一上、一下的“升降”或者“往复”。

刘心武的短篇小说《电梯上》,其结构为典型的“升降式”。故事很简单:昔日的一对“情人”再一次有了联系,他邀她到家里坐一坐,她答应了,于是进大楼,登电梯。他的家在十楼,从一楼到十楼,她的脑海里往日的浪花翻卷——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她离开了他;虽然她没受什么苦,但生活却是在庸庸碌碌中度过的。想起往事,她惭愧万分,就在这时候,十楼到了。见到他还说什么呢?过去的已成过去,再说有意思么?

她决定不进他的家门,又返回了楼下。一上一下,小说完成。故事似乎很平淡,情节也很简单,但就是这一上一下,使小说“化腐朽为神奇”,一个原本比较常见的生活故事,化作了一篇艺术作品。这篇小说的结构,不仅可以得见“升降式”的结构形态,而且也使我们能够发现结构在小说作品中的作用。

“往复式”(或“升降式”)结构的形态是“一去一返”或“一升一降”,其关键部位是“去”、“返”或“升”、“降”的契机或者说转机的原由。有了“去”(或“升”)的契机,就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转折理由——它或者是心态的变化,或者神经的触动。

(八)翻板式结构

有类作品,由于某种原由的推动,情节线顺势发展;但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主人公突然发现原来成为推动力的“原由”并非像他(她)想象或判断的那样,至此,形势发生逆转,就好像一块木板那样,突然翻了过去。我们将这种形式的结构,称作“翻板式”。

莫伯桑的短篇名作《项链》,描述的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小科员的夫人骆塞尔太太为了参加一个舞会,向好朋友伏莱士洁太太借了一串用金刚钻镶成的项链。在舞会上,骆塞尔太太大出风头;舞会过后,借来的项链却无翼而飞。在这种为了偿还一串金刚钻项链而耗尽资财的“原由”推动下,情节顺势发展——骆塞尔太太只好与她的先生改变以往的生活方式,辞退了佣人,自己干家务,并且节衣缩食,整整苦熬了十年。

有一天,已显苍老的骆塞尔太太突然在街上遇见伏莱士洁太太。至此,形势发生了逆转,情节线也随之来了一个大翻板,伏莱士洁太太说,那条项链只是一条以人造金刚钻镶嵌的低廉物品。骆塞尔为了一串假项链,白白付出了十年劳苦的代价。

《项链》的前半部分,写女主人公借项链而在舞会上风光,写丢失项链而过苦日子,是小说的线索的顺畅发展;当十年后两位太太相遇,伏莱士洁说出真相时,小说的线索来了一次整体性的“翻板”。可以设想,如果没有这个“翻板”,只写骆塞尔太太为了一次快乐的舞会而付出了十年青春的代价,小说也是成立的,但却不会产生这样强烈的艺术打击力量。或许,《项链》也只是一篇不甚引人注目的作品。

“翻板式结构”的作品一般有两种。一种如《项链》,在结尾处一次性“翻板”。还有一种由多次性的“小翻板”构成,如契诃夫的短篇名作《变色龙》。

在《变色龙》中,巡官奥楚蔑洛夫为了一条咬人的狗,脸色几经突变——因为他判断不了狗到底是谁家的。是一般老百姓家的?还是将军家的?或者是将军哥哥家的?狗的主人不同,脸色和语言就会有所不同。整个作品,是以巡官的脸色变化而发展(或“变换”)的。其情节,则以狗的主人是谁为推动力,从而形成了多次性的“翻板”。路遥的中篇小说《人生》,也采用“翻板式结构”,且系多次性“翻板”。

其主人公高加林的沉浮,对他个人的感情、心绪、思想构成一次又一次的“翻板”;周围人对待高加林的态度变化,也形成一次又一次的“翻板”。这翻过来,掉过去,上去下来,翻饼烙饼,即是心理的,也是情节的,同时还是结构的。这一结构的运用,极其形象地反映了在变革时期人们的社会变化和心理状态。

“长线穿珠”,应视为“链式结构”的一种。

(九)连锁式结构

有类小说,人物、情节一环扣一环,只要触动其中的一个环节,它们就回一个接一个地触动下去,形成“连锁反应”。我们将这类小说的结构,称作“连锁式”,也可叫做“多米诺骨牌式结构”。

谌容有一篇短篇小说,题为《关于仔猪过冬问题》。小说的主要情节为:一个冬天的夜晚,刚刚准备休息的市委书记张丁凡突然听到窗外的风声,于是想起了“仔猪过冬问题”。(清注意,这一“想起”就是触发点,是锁头,是多米诺骨牌中的第一张牌。)他立刻给农村办的焦主任打了电话,要求焦主任连夜布置下去,并抓紧起草文件。(触动第二张骨牌)县委书记马明盟接到上级的电话(触动地三张骨牌),当即决定起草一个供常委讨论的“关于仔猪过冬问题”的补充通知。

县里打电话到公社,公社书记沈贵庚下令留下生产组的人进行研究(触动第四张骨牌)。深更半夜,大队支部书记徐栓得到通知(触动第五张骨牌)……就这样,以市委书记的一个电话为引线、为锁头、为第一张骨牌,以命令一层一层下达为情节(一张牌碰另一张牌),最后完成整篇小说。

谌容的另一个题为《减去十岁》的短篇,也属于连锁式结构。小说开篇写一个令人兴奋的传闻——为了弥补被“四人帮”耽误的时光和青春,每个人都可以减去十岁。根据这个原则,60岁的人不必退休,可以认作50岁;50岁的人认作40岁,当当年;40岁的,递减为30岁;30岁的,就成了20岁;20岁的,当作10岁,那就只能上小学了。10的可就麻烦了,如果还算出生的话,也还是在幼儿园里。

“连锁式结构”(或“多米诺骨牌式结构”)的小说,有一个明显的传递着、连锁着的情节线,一环连一环,一环推一环,从而形成递增、递减的或滑稽、或戏剧性的效果。

(十)拉抽屉式结构

有的小说作品,其结构的特点可比作“拉抽屉“。家里的一个抽屉,上着锁,但主人知道,里边装满了钱;只要找到钥匙,拉开抽屉,钱就可以大把大把地抓。关键就是找到开抽屉锁的钥匙。钥匙终于找到了,拉开抽屉一看,里边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主人的期望一下子落空。相反,家中的抽屉没上锁,主人也懒于去拉抽屉,因为他知道,抽屉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有一天,主人于无意间拉开了抽屉,大吃一惊,只见里面装满了钱。这种小说的情节发展线索呈如下的一形态:

‘有、有、有、有——无’

‘无、无、无、无——有’

我们将这种“从有到无”或者“从无到有”的突变式结构,称作“拉抽屉式”。

这一结构的代表性作品,如莫伯桑的短篇名作《我的叔叔于勒》(又译《我的茹尔叔》)。其故事梗概为:日子过得比较拮据的约瑟夫.达弗朗什一家,每到星期日都到海堤上去散步;同时,他们全家人都在盼望着据说是在美国发了大财的叔叔于勒回来。他们一直盼了十年,希望与日俱增——有朝一日,百万富翁于勒意外归来,他们全家就会过上期盼已久的好日子。(这就是“有、有、有、有……)

但是有一天,当他们全家人正在海堤上散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衣衫褴褛、靠卖牡蛎勉强度日的落魄水手。这人竟然就是他们期盼已久的于勒。他们满怀的期望,一下子落空了。(这就是前边“有、有、有、有”的终点——无)也可以这样说,他们全家想的是抽屉里装满了钱(于勒叔叔在美国发了大财),只是找不到开抽屉锁的钥匙(于勒一直没有回来)。钥匙终于找到了(于勒出现了),但却发现抽屉是空的(落魄的于勒连家都不敢回,他们的期望自然是落了空)。小说的沿着“期望的”的线索推进,“期望落空”,小说完成


(十一)抽底式结构


    这类作品中,小说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叙述一个看起来平平淡淡的故事,而结尾却蓦然抽底,使原本托浮在上边的东西掉了下去。它就像魔术师在摆弄着他那极其一般的、空空的木箱子,突然抽底(或突然揭开遮布),瞬息间变出了一个物件或者活物,使人惊讶不已。这类小说,在结尾时一亮底(抽底),令读者恍然大悟,或者大感意外,或者大吃一惊,再一琢磨,就又体味出这一结局实在情理之中,从而引起震动、深思,或者感动、感慨。我们将这种结构,称为“抽底式”。

莫伯桑的短篇小说《勋章到手了》,开篇写萨克勒门先生自孩童时代起就产生了得到勋章的念头,长大以后也常为此事而苦恼,于是他求助自己的太太去奔走。写到这里,似乎很平淡。妙在结尾处:他终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勋章。怎么得到的?小说一抽底——在他家的卧室内,他发现了挂着荣誉章的勋表。妻子告诉他,这就是他想得到的。后来,他又发现了掉在地上的议员的名片。于是他欢喜得流出了眼泪。小说抽底,读者已经看明白了,他得到的勋章是由他的妻子和议员发生了特殊关系而换来的。

契诃夫的短篇名作《万卡》,也是“抽底式”。九岁的乡下男孩茹科夫被送到城里的鞋匠家学徒。圣诞节的前夜,等老板和老板娘出门以后,他开始给爷爷写信。他回忆着,叙说着,乞求爷爷将他接回去,因为他在这里人人都打他,而且吃不饱……写完信,装进信封,他把这寄托着期望的信塞进了邮筒。寄了信,万卡就开始了爷爷来接他的等待。爷爷什么时候来呢?“底”已经向读者展示——万卡在信封的收信人地址处写的是:寄交乡下爷爷收。九岁的孩子,并不知道“乡下”只是一个泛指的空间。这就等于说,这是一封没有地址,也没有收信人姓名的信,万卡的爷爷永远都不会收到。品味一下,读者就会明白,万卡的悲苦处境是不可能改变的。这个“底”一抽开,小说的艺术打击力量不能不震撼读者的心魂。



(十二)板块式结构



     有些小说,就其情节内容来说,可以明显地分出几个可以独立的部分(不管是否标明);几个部分合成一个整体,如同几个独立的板块拼成完整的物件。我们将这种以“块状”形态结合而成的整体结构,称为“板块式”。

     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宝贝儿》,就是由几个部分(板块)组成的。其中的第一个板块,是女主人公奥莲卡嫁给了剧团经理人库金,从那以后奥莲卡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戏院及其演出的事情。她经常对朋友说:“世界上顶美妙、顶重要、顶不能缺少的东西就是戏院。”库金死去以后,第一个“板块”到此为止。第二个独立板块,是奥莲卡嫁给了木厂经理普斯托瓦洛夫以后,从此她又觉得“生活中顶要紧、顶重大的东西就是木材”,她的言行话语又开始围绕着木材了。后来普斯托瓦洛夫病死了,奥莲卡又一次守寡,完成第二个板块。第三个个板块,是奥莲卡和兽医相好了,于是她的话语里少不了关于牛瘟、家畜、屠宰场的事情。第四个板块,是兽医随军队开拔了,奥莲卡失去依托,于是脑子里和心里“跟那个院子一样空空洞洞”。第五个板块是兽医回来了,带着老婆、孩子。兽医的老婆外出再没回来,奥莲卡收养了兽医的孩子沙夏,从此沙夏又成了她的“中心”、她的一切。

这篇小说,五个“板块”都可以独立成章,但只有它们拼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图形,才能看清女主人公的全貌,才能表现整篇小说的创作意图和思想内涵,才能体现整篇作品的艺术特征。



(十三)折信封式结构  



     一张长方形的信封纸,由三边向内折,折好以后粘上三面,只留一面未封的口,就成了一个信封。有类小说的结构的特点就与这种折信封的方法很相似,我们将这类结构方式称为“折信封式”。

意大利作家皮兰德娄的优秀小说《西西里柠檬》,就是一折信封式来结构作品的。小说是以乡村长笛手密库乔来那不勒斯探望已经成为著名歌唱家的未婚妻开始的:“苔莱季娜在这儿主住吗?”佣人打量着站在他面前台阶上的青年。这个开端,是小说的开端,但却不是故事本身的开端。故事本身的开端被“折”到里边去了——五年前,苔莱季娜和她的母亲在乡村的小阁楼里几乎饿死,“多亏他,是他发现了珍宝——苔莱季娜那副嗓子……他事先既没有跟她,也没有跟母亲打招呼,竟自把他的朋友们、乐队指挥带到阁楼里。就这样,初步的练唱课程开始了。一连两年,他几乎把自己的全部收入都为她花掉了。(这是故事的开头向小说的内里“折”)。苔莱季娜出道了,终于成了名,搬到了城里。小说的开端实际上是故事的中段,写长笛手密库乔背着西西里柠檬进城来看望业已成名的“未婚妻”。但苔莱季娜不在家,密库乔被佣人安排在厨房隔壁间的一个小屋里等待。苔莱季娜终于回来了,可是跟随她回家的是许多穿燕尾服的男人。她和客人们忙于晚宴,只有她的母亲出来接待密库乔,并且就在那小屋里陪着密库乔吃了饭。这期间,苔莱季娜出来一次,和密库乔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她再次来到小屋的时候,密库乔已经走了,但她发现了密库乔带来的柠檬,于是一边喊着一边把柠檬带进了客厅。这个结尾,既是故事的结尾,也是小说的结尾。它没有向里“折”,而是信封中没粘的那一面的装信口(最后的粘贴口)。

“折信封式”的特点是结构严谨、情节紧凑,作家将人物的全部经历、遭遇,都放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空间中展示,既集中,又节省笔墨,还可产生较强的戏剧效果。我国当代著名作家浩然的一些短篇小说,多采用折信封式结构。



(十四)对 比法



    对比,是指两种事物相对比较。在小说创作中,对比手法广泛运用。两种性格、两种命运、两种社会环境、两种不同的生活场面、一个人的两个侧面等,都是对比,都可以造成强烈的艺术效果。有些作品,在结构安排上,有比较明显的对比特色;也就是说,小说的主要情节在对比之中展开。这类作品的结构,我们称之为“对比法”。

“对比法”虽然属于“情节结构”的一种,但它不像前面所介绍的结构形式是根据小说的内部构造特点来划分,而是根据小说的组织方法来划分的情节结构类型。

列夫。托尔斯泰的短篇小说《舞会以后》,主要写了两个场面:舞会和鞭打逃兵。第一个场面,是“设有乐队楼厢的富丽的舞厅”和“丰美菜肴,喝不尽的香槟”。女孩瓦莲卡是那么美丽、迷人,而她的身为上校的父亲,则是仪表堂堂,和善又慈祥,“为了把他的爱女带进社交界和给她穿戴打扮,他不买时兴的靴子,而只穿自制的靴子”。整个舞会,充满欢快、温情和幸福的气氛。第二个场面则是骤然剧变——雪地里(严酷的环境和气氛),瓦莲卡的上校父亲正监督部下鞭打士兵。前边的那个慈爱的父亲,一下子变得异常凶狠、残暴。前后两个场景,环境不同,面对的对象也不同,同一个人物却是判若两人。这里的对比,既有环境的对比、气氛的对比,也有对待不同人的脾气和心肠的对比,还有一个人的截然不同的两面的对比。可以说,这种对比是“一黑”、“一白”,其间没有中间过度色。这两个场面里的一个人,性格、脾气,黑、白分明,对比强烈。

我国当代著名短篇小说家林斤澜,有一篇名为《辘轳井》的小说,分为上、下篇。其上篇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初及中期,写取消“个体经营”的故事;下篇发生在同一地点的20世纪70年代末,写“个体经营”兴起的故事。上下两片,一反一正,对比鲜明。这对比,反映了时代的变化和观念的改变。

在修辞中,“对比”比较容易运用;但小说结构的“对比法”,却是看似容易用起来难。一“黑”、一“白”,没有中间过度色,一是跳跃性大,二是也会随之产生副作用。这就是采用“对比法”,容易写得过于直露,从而减少小说的韵





(十五)误会法



      误会,就是误解了对方的意思。有些作品,就是建立在“误会”基础之上的,其情节的发展,都是由于“误会”而造成而推进的。我们把这种结构方式,称为“误会法”。

“误会法”是一种比较常见的组织方式,在传统的情节小说中,特别是在戏剧作品中,此法比比皆是。正因为如此,目前的小说创作,已很少此种结构。许多人认为,“误会法”太简单,也用得过烂,不足可取。其实,“误会法”亦有多种形式,运用得当,依然可以产生良好的艺术效果。



第一类,开篇即设“误会”,结尾时解除“误会”

这是一种多见的组织形式,如郭澄清的短篇《黑掌柜》。黑掌柜,脸膛黑,所作所为也像一个“开黑店”的,许多人认为他利用职权捞油水。后经调查,真相大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误会,“黑掌柜”完全是清白的,有点也不“黑”。不仅不“黑”,他确是一个业务熟练、并且处处为顾客打算的优秀售货员。

第二类,无解误会

德国作家马。冯。德。格林的短篇小说《假面》,故事梗概如下:在火车站的站台上,莱娜特和爱利希偶然相遇。十五年前,他们是一对情人,但为一次小小的拌嘴而分手。如今见面,旧情复发,两人都想重归于好。不过当塔吊司机的爱利希担心对方瞧不起自己,便声称自己是一家船厂的采购部主任。莱娜特也持这种心理,一听对方说是什么主任,便将自己的售货员身份说成是一家纺织品函购商店的经理。双方都暗觉自己对方高不可攀,人为地造成了误解。尽管两人的内心里都怀有良好的愿望,但由于误会,谁都觉得不便开口,也不能展露真实的心怀,最后他们只好各奔东西。

《假面》的组织方式,是建筑在“误会”的基础之上的。它以“误会”发展情节,直到小说完成,“误会”也没有解除。

第三类,“亮底式”误会法

法国作家都德的短篇名作《柏林之围》,就采取了“亮底式”的误会法。一位八十高龄的老军人,因听到普法战争中法军失利的消息而昏倒于地。为了他的健康,他的孙女谎称法军打了胜仗,战争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老军人由此产生误会,开始每天计算法军打进柏林的日子。其时,普鲁士军队已经迫近巴黎。当普鲁士军队开进巴黎的时候,老军人误以为自己的军队凯旋归来。于是他穿起昔日的军服,站在坐落于香榭丽舍大街旁的宅楼阳台上,迎接凯旋的法军从凯旋门开进。突然间,他发现那行进着的军队不是法国军队,而是普鲁士军。在这强烈的刺激下,他倒地而死。

《柏林之围》中“误会”的底,在小说一开篇时就亮出来了。产生“误会”的是作品中的主人公。当主人公也发现了这个“底”的时候,原本蒙在鼓里的主人公发生了特殊的反应,小说就此结束。

在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或人对事、人对物,总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误会”、“误解”。源于生活的小说,自然会常用“误会法”来组织结构。那么,“误会法”该是形形色色的。



(十六)间接叙述法  



     误会,就是误解了对方的意思。有些作品,就是建立在“误会”基础之上的,其情节的发展,都是由于“误会”而造成而推进的。我们把这种结构方式,称为“误会法”。

    “误会法”是一种比较常见的组织方式,在传统的情节小说中,特别是在戏剧作品中,此法比比皆是。正因为如此,目前的小说创作,已很少此种结构。许多人认为,“误会法”太简单,也用得过烂,不足可取。其实,“误会法”亦有多种形式,运用得当,依然可以产生良好的艺术效果。



第一类,开篇即设“误会”,结尾时解除“误会”

这是一种多见的组织形式,如郭澄清的短篇《黑掌柜》。黑掌柜,脸膛黑,所作所为也像一个“开黑店”的,许多人认为他利用职权捞油水。后经调查,真相大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误会,“黑掌柜”完全是清白的,有点也不“黑”。不仅不“黑”,他确是一个业务熟练、并且处处为顾客打算的优秀售货员。

第二类,无解误会

德国作家马?冯?德?格林的短篇小说《假面》,故事梗概如下:在火车站的站台上,莱娜特和爱利希偶然相遇。十五年前,他们是一对情人,但为一次小小的拌嘴而分手。如今见面,旧情复发,两人都想重归于好。不过当塔吊司机的爱利希担心对方瞧不起自己,便声称自己是一家船厂的采购部主任。莱娜特也持这种心理,一听对方说是什么主任,便将自己的售货员身份说成是一家纺织品函购商店的经理。双方都暗觉自己对方高不可攀,人为地造成了误解。尽管两人的内心里都怀有良好的愿望,但由于误会,谁都觉得不便开口,也不能展露真实的心怀,最后他们只好各奔东西。《假面》的组织方式,是建筑在“误会”的基础之上的。它以“误会”发展情节,直到小说完成,“误会”也没有解除。

第三类,“亮底式”误会法

法国作家都德的短篇名作《柏林之围》,就采取了“亮底式”的误会法。一位八十高龄的老军人,因听到普法战争中法军失利的消息而昏倒于地。为了他的健康,他的孙女谎称法军打了胜仗,战争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老军人由此产生误会,开始每天计算法军打进柏林的日子。其时,普鲁士军队已经迫近巴黎。当普鲁士军队开进巴黎的时候,老军人误以为自己的军队凯旋归来。于是他穿起昔日的军服,站在坐落于香榭丽舍大街旁的宅楼阳台上,迎接凯旋的法军从凯旋门开进。突然间,他发现那行进着的军队不是法国军队,而是普鲁士军。在这强烈的刺激下,他倒地而死。     

《柏林之围》中“误会”的底,在小说一开篇时就亮出来了。产生“误会”的是作品中的主人公。当主人公也发现了这个“底”的时候,原本蒙在鼓里的主人公发生了特殊的反应,小说就此结束。



在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或人对事、人对物,总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误会”、“误解”。源于生活的小说,自然会常用“误会法”来组织结构。那么,“误会法”该是形形色色的。





(十七)截 时 法



    有些作品,明显地截选了小说主人公特定的某一段生活片段,然后依照时间的顺序排列来展开故事。这些作品,往往以日记体或书信体来完成。这种在截选了的一段时间内,并按照正常的时空顺序来展开情节的组织结构方式,我们称之为“截时法”,或者“断片式”。

前苏联作家谢?安东诺夫的短篇小说《北极光》,就其开篇和结尾的“外壳”而言,属于“框架结构”;但若剔除“框架”(这一“框架”在整篇小说中起的是引子和象征的作用),其主体部分所展示的却是几封来信。这几封来信,明显地截取了小说女主人公特定的某一阶段的生活——与一位商店经理偶然相遇、相识、相交,而后分手的情景和心理状态。除此以外,小说对女主人的过去和未来只是点了几笔,并未做详细的描写与叙述,但这几封信已经构成了一个整体,一个人在某一特定环境中或某一生活侧面的整体,一个艺术的整体。信是按照正常的时空顺序排列的,这一排列,构成了小说的情节线,也形成了小说的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尾。

N多年前看《北极光》,突然发现小说原来是“生活教科书”,它向我们展示了男女微妙情感的深处及其变化。

还有一些小说,是日记体写的。日记体小说往往会选择某一时段的某几篇日记连缀在一起。就其形式而言,它也是截选小说主人公特定的生活片段,也是按照时空顺序来排列。

“截时法”常以书信或日记的展示来推动情节发展,带有较强的纪实意味;虽然书信或者日记都是虚构的,但给读者的感受或印象却是真实的。



(十八)零 起式



    有些作品,多以第一人称“我”的所见所闻结构故事,这个“我`”就像采访记者一样,从零开始接触人物和事件,从不认识到认识,从不了解到了解,逐步加深认识和了解,最后塑造(使读者看到)出鲜明的人物形象和事件的本末。我们将这种小说结构的组织形式,称为“零起式”。

高尔基的短篇小说《大灾星》,就是“零起式”的作品——“我”在夏夜市郊的荒僻小巷里,见到一个女人在雨水中践踏泥浆。(“我”偶然见到的,此前从未见过面,所以对她的认知等于零)“我”把她强拉出来,又将她送回家,开始得知她是一个穷苦善良的搓麻绳的女人,并有一个残疾的儿子。她沉沦在社会的底层,过着苦日子。残疾的小孩虽然不能行走,但却喜爱昆虫,向往美丽的田野。小说从“零”开始,写出了“我”(也引领着读者)对小说主人公从不认识到认识、从不了解到了解、从表面到内心世界的发现。

马烽的短篇代表作《我的第一个上级》,也取“零起式”。他的这个从零开始,可以说是有起有伏。“我”从省水利学校毕业以后,被分配到一个县里来工作。来报到的这天,“我”在街上遇见一个怪里怪气的老头——天气很热,他却披件夹衣,下身穿着黑棉裤,库脚还是扎住的,头上又戴了顶大草帽,迈着八字步,在街上慢吞吞地走。这个怪老头是从“零”开始的。“我”后来才知道,这个怪老头是县农建局的田副局长。在洪水来临的危机时刻,这个外表平凡的怪老头却是一个有气魄、有胆识和高尚心灵的人,从而完成了“我”从不认识到认识、从不了解到了解的过程。随着这种认识和了解,人物形象越来越丰满,越来越高大。

茹志鹃的短篇名作《百合花》,也是“零起式”。不同的是,这一小说属于“零”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小通讯员和支前的农村新媳妇。小说写得很悲美,当属优秀短篇之作。



(十九)反应式



     在正常的生活进程中,小说主人公沿着业已习惯的生活轨迹生活着;可是有一天(或某一时期),小说主人公遇到来自外部的环境的突变或遭受某种突发力量的冲击(自然环境的或人世境遇的),从而打乱了他(她)或他们(她们)的正常生活,使他(她)或他们(她们)的心理、情绪、行为发生了较大或巨大变化;而在这些变化中所表现出来的心理、情绪和行为,恰恰反映了小说主人公思想、性格的另一个侧面,或者就是原本隐伏着的潜质得到了释放、爆发。这就好像平静的水中突然投入了某种化学剂,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我们将这样的结构组织方式,称之为“反映式”。



波兰著名作家显克维支有一篇名为《灯塔看守人》的短篇小说,其故事梗概为:一个流落国外的灯塔看守人,非常忠于职守。他日复一日地按时点燃灯塔,生活单调而平静。可是有一天,他偶然得到一本以他祖国的文字所写的书以后,他那平静的心被打乱了,平静的生活也被打破了。他的内心涌起了强烈的思乡之情爱国之情,几乎使他不能自持,以致使他忘记了他从来都是按时点燃灯塔的职责。在这一作品中,那本用祖国文字所写的书就是一种外加的“药剂”,它投入到灯塔看守人的心中,引起了特殊的反应,从而扰乱了他贯常的生活和工作。这一“药剂”之所以能引起反映,不仅仅是“药剂”本身的作用,而且有埋藏在灯塔看守人内心情愫。“药剂”和“情愫”放在一起发生反应,一个热爱自己祖国的老人的形象跃然纸上。



阿尔封斯?都德的短篇名作《最后一课》,也属于“反应式”。小说写道:我(一个贪玩而想逃学的孩子)在这天早晨上学又迟到了。但意外的是,这天教室里异常安静,一切都似乎很反常——不仅是老师穿起了特殊日子才的礼服,而且教室后边原本空着的条凳上竟然坐着许多村里人,其中还有老人。怎么回事呢?原来普法战争以法国的失败告终以后,法国的亚尔萨斯和洛林被割让给了普鲁士了。土地被异国吞并,占领者当局将禁止教授法文。这节课,就是最后的一节法文课。禁授法文,是一个突变,也是一份“药剂”;“药剂”倒在水中,引起巨大反应——老师庄重授课、村民、老人都来听课,原本不愿念书的孩子也受到了感染和感动。



以“反应式”来组织结构小说的作品很多。这些作品,大多将人物从惯常的环境中抛入特殊的、严峻的环境之中,使其显现潜藏的性格及为人本质。



(二十)强铺垫式


    为了顺理成章地描述事件和自然地刻画和表现人物性格,许多小说作品都会对人物和事件加以“铺垫”的笔墨。但正常的“铺垫”,在整个作品中所占的比例不会太大,“铺垫”之后,就会以更多的笔墨进入核心矛盾或核心事件。在小说创作中,也有一些作家采用特殊手段,一反“铺垫”只占较少篇幅的惯例,将原本属于“铺垫”的部分加重分量,加重文字量,使核心故事反而变轻,甚至很简单。我们将这种结构组织形式,称为“强铺垫式”。

“强铺垫式”作品的“铺垫”部分,或是环境渲染,或是景物描写,或是风土人情的描述;而于其后次第展开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命运,正是前边所铺垫的特定环境、景物及风土人情的派生物和必然产物。由于铺垫部分很强,相对来说,情节部分的篇幅因缩短而更加精练,以至于颇有“生活小品”的味道。也有些作品,核心故事的前奏也在铺垫部分引出,但这故事前奏也属于铺垫。



以“强铺垫式”来组织结构小说的代表性作品,可推汪曾祺的短篇名作《大淖纪事》。该作共写了六个章节,各个章节的字数相差无几。第一章节,写大淖的地理环境和景物风貌。(这一章节,显然属于铺垫部分)第二章节,写大淖岸边上的各种小本生意和“兴化帮”的二十来个锡匠,尔后描述锡匠的生活、锡匠的个性、锡匠的头领老锡匠及其侄儿、徒弟小锡匠“十一子”。(这一章节,也属于铺垫部分)第三章节,写大淖南岸的挑夫及其生活,写风土人情。(这一章节,还是铺垫)第四章节,小说的女主人公开始出场,写了巧云的身世及她与小锡匠的关系。(这一章节,故事开始,但依旧有铺垫的意味)第五章节开始,有条不紊地介绍水上保安队和保安对的号兵(仍然有铺垫的意味),然后才进入核心故事。六章节,核心故事迅速展开,情节发展,急转直下,推向高潮和尾声。



《大淖纪事》的“核心故事”并不复杂——和小锡匠相好的巧云被保安队的号长奸污了,这号长又将小锡匠捆起来用棍子打。锡匠们向县政府递了呈子,县政府没有答复,他们便上街游行,终于使那打人的号长受到了惩处。这一“核心故事”,只在第五章节的后半部分和第六章节内完成,不足全篇的六分之二,也就是大约三分之一弱。铺垫部分之重、之多,一般小说难以相比。我们还会发现,尽管这篇小说的“核心故事”在整个小说之中所占的篇幅不大,但如果没有铺垫部分的环境、背景和风土人情的描述,它就不会那么自然,那么具有艺术的真实性和可信性。这就是说,占小说篇幅比重很大的“铺垫”,对这篇小说的艺术感染力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大淖纪事》问世以后,许多人称奇、叫好。原由多种,但其中的一个就是其结构的独特。这种结构的小说,在此之前比较少见,当然也不是绝无仅有。例如沈从文先生的名作《边城》,便以大幅的铺垫而显现其独具一格的艺术韵味。在20世纪60年代初,《人民文学》刊登了一篇萧平的短篇小说,名为《圣水宫》,其结构当属“强铺垫式”。小说开篇,写1950年暮春时分,县委书记李群到一山区去检查工作。他一路走,一路欣赏山光水色。(这些景物描写,大约占了全文的十分之一)然后他发现了一座古庙,在古庙中他又遇见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他和小姑娘谈话,得知小姑娘是还俗道士的孩子。(这部分,大约占全文的二分之一篇幅)县委书记考虑到小姑娘的受教育问题,于是找人安排小姑娘上学。(这里又占全文的十分之一强)。以上合计,占全文篇幅的十分之七强。——它实际上是整篇小说的“铺垫”部分。其“核心故事”发生在十一年以后。当年的县委书记李群,已经调到省委宣传部。在欢送师范学校应届毕业生的会上,他发现讲话的毕业生代表就是当年他在庙中遇见过的那个小姑娘……



20世纪80年代中期,韩少华的短篇小说《红点颏儿》,也采用了“强铺垫式”组织结构。小说的“核心故事”写养红点颏儿的行家“五爷”在地坛调训鸟时遇见一位海外侨胞。这位侨胞的父亲有病在身,不能回国,但极爱故乡的红点颏儿。他儿子想把红点颏的叫声录下来,使父亲在枕边上能够听到故乡的鸟语。“五爷”感其孝心和其父的思国怀乡之情,欣然将他珍爱的红点颏儿奉送。这篇小说,全文一万八千余字,但“核心故事”只有四千余字,不足四分之一。其余四分之三篇幅,属于“铺垫”部分,用来介绍地坛,描绘养鸟的人们和关于鸟及养鸟人的故事。如果没有这些“铺垫”,不仅难以形成氛围,而且难见养鸟人的性格和心灵,也达不到相应的艺术效果。



(二十一)悬 念式

   悬念,是一种关切的心情,是人们对于某事件或某人命运的挂念,是一种急切期待和挂念的心理状态。“悬念式”小说的主要结构特点是设有悬念。悬念吸引读者,悬念推动情节发展;在悬念中描绘人物形象,使人物的遭遇或命运更吸引读者的关切。

“悬念式”的组织结构,常见的有三种。

第一种,在小说的开篇设悬念,这悬念在小说的结尾处解除。

法国作家让?克洛德?布雷的小说《拯救孩子》,一开始就写一批武装匪徒劫持了一辆载有三十名孩子的学校班车,某警察行动队去执行拯救这批孩子的特殊任务。如何拯救,是小说开篇即设下并贯穿全局的悬念。几经波折,孩子终于被救,悬念解除,小说也就完成了。

第二种,以不了解的人、事为悬念。

前苏联作家H?杜姆巴泽的小说《库卡拉恰》,开篇不久小说主人公民警库卡拉恰被人打死了。小说主人公,多为小说描述的对象,他死了,常理是小说结束。开篇即死,便出现了一连串的悬念——他是被谁打死的?为什么?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了解除这些悬念,情节展开、推移(通常采取追述的手法),使读者终于知道了谁打死了库卡拉恰,为什么,及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悬念解除,小说完成。

第三种,结局不解除悬念。

这类悬念的小说,可以德国作家棱茨的短篇小说《被嘲讽的猎手》为例。小说写一个蹩脚的并受到人们嘲讽的猎手,秘密地独自去打猎,决心以满载而归来挽回声誉的故事。如何挽回声誉,是这篇小说在开篇时即设下的悬念。但这个悬念一直到小说结局有未能解除。原因是他虽然勇敢地打死了两头野牛,却未能将野牛肉带回去——几只白熊在他的枪支损坏的情况下将野牛肉吞吃了。他干得很出色,却得不到证明。他还会受到人们的嘲讽吗?或者他的遭遇还会发生其他的逆转?这一切,都以“悬念”留在了小说的结尾,也留给了读者。也可以说,开篇所设的如何挽回声誉的悬念,在小说结束后依然没有解除,增加了耐人寻味的内涵。

由于“悬念式”的组织结构容易产生戏剧性的效果,所以能够牵动读者的急切关注,从而增强了可读性和艺术效果。在许多小说作品中,我们常可发现此类结构。如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的短篇名作《百万英镑的钞票》,即以一张难以花出去的百万英镑入手,以小说主人公亨利是否持有这张钞票及如何利用这张钞票为悬念,来展开情节。当然,这篇小说的结构是“复合式”的,它即是悬念式的,也具有“翻板式”的特征。





(二十二)事与愿违式
      这种结构的组织方式是:主人公从一开始就怀着一种强烈的主观愿望,为了实现这一愿望,便付诸行动。他自以为要达到目的了,但由于种种他并不了解的客观原因或偶然因素,事情的结果偏偏朝着他愿望的反方向发展,使他的愿望落空。

      以这种方式组织小说结构的代表性作品,有美国作家欧?亨利的《警察与赞美诗》及法国作家法朗士的《克兰比尔》。

《警察与赞美诗》的主人公是流浪汉苏贝。在冬天即将来临的时候,他决定去触犯法律,到监狱中去住三个月,以躲冬天的寒冷。他先是想进了一家饭馆白吃一顿,可是还没进门就被侍者领班发现了他的破皮鞋和烂衣衫,于是被推了出去。他又用石头砸商店的橱窗,见到警察也不跑,但就在这时候有人从商店里跑出来,警察去追那一个人。他终于走进了一家小饭馆,吃饱以后就宣称分文没有,可是侍这并没有叫警察,而是把他扔了出去。他当着一个警察的面去调戏一位妇女,说请她喝啤酒,不料那妇女马上表示同意。他在街头吆喝胡闹,警察竟然把他当作了庆祝球赛得胜的大学生。在一家小铺内,他抓起了一位衣冠楚楚的先生刚刚放下的一把雨伞,没想到那人的伞是刚捡到的,以为是物归原主。如此等等,他就是达不到进监狱的愿望。他躺在街头的长椅上,听到了教堂里传来的赞美诗的声音。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自食其力者去找份工作,根本就不想进监狱躲冬寒了。就在这时候,警察把他送进了监狱。这也是第二次事与愿违。

《克兰比尔》与《警察与赞美诗》的组织结构近似,但情节却相反。叫卖小贩热罗姆?克兰比尔这天沿街叫卖青菜,在一家商店门前被商店老板娘叫住,停了下来。老板娘拿了菜进去取钱的时候,警察来了,让克兰比尔立刻走开。他在等着拿菜钱,解释着而没动地方,于是警察动了肝火,并且认定他骂了“你是一头该死的母牛”。他以这句话反问,使警察更加愤怒,于是他被拘留,尔后被判15天监禁。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完全违背克兰比尔的意愿。从监狱中出来以后,克兰比尔继续卖菜,但人们都知道他刚从狱中出来,所以都回避他。卖不出菜,他陷入饥饿和贫困。天下着大雨,他依然在沿街叫卖,这时候他想到了可以避雨也能吃到饭的监狱。于是进监狱就成了他当时的强烈愿望。他想到了上次进监狱的原由,照方抓药,他发现一个警察后就对警察说:“该死的母牛!”可是警察却不理会,他进监狱的愿望也得不到实现。

“事与愿违”的组织结构方式,更便于标点人与社会的冲突。



(二十三)背反规律式

     这是一个与“事与愿违”非常近似的一种组织结构。小说的主人公为了某种目的,在事物原有的轨道进程中,有意地添加了某一他认为可以促进这一事物进程的东西,但这种添加的东西,恰恰促使事物向他意愿相反的方向发展。

欧?亨利的短篇小说《两块面包》的组织结构方式,就属于“背反规律式”。其故事梗概为:独身女子玛莎开了个小小的面包店。在一段时间里,她注意到一个中年男子每周都要光顾她的小店两三次,而且每次来都买5分钱的两只陈面包。她还发现,这个人的手指上染着红褐色的色块,便断定他是一个贫困的艺术家。她开始可怜这个穷艺术家,并且开始注意打扮。有一天,玛莎灵机一动,悄悄地在这男子买的陈面包里塞了一大块黄油,为的是给只买得起陈面包的男子增加点营养。但不久这男子便找上门来,而且大发雷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艺术家,而是一个用陈面包擦草图铅笔线的建筑绘图员。暗加在面包里的黄油,把他辛苦三个月所绘的图全都给毁了。

显然,玛莎在陈面包里加黄油是传递一种爱的示意,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这添加的东西和她的举动,却使事物向她期望的反方向发展了。



(二十四)相向交叉式

     这是一种和“背反规律”极为相近的一种组织结构方式。在这种小说里,两个主人公都在原有生活轨迹的进程中分别切同时添加了他们各自认为能够促进关系或者牺牲自己而为对方做点什么的举动。但由于他们相向行动,所以他们各自原有的位置或特征已经移位、改变,因此他们的行动都扑了空。虽然扑了空,他们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而这个收获恰恰是他们原本的意愿。

这种组织方式的典型之作,当属欧?亨利的名篇《麦琪的礼物》。其故事梗概为:詹姆斯?迪林汉?扬先生(吉姆)和詹姆斯?迪林汉?扬太太(德拉)是一对贫穷的夫妇,过着拮据的日子。但是他们却为两样东西引以为豪,一样是吉姆三代祖传的金表,一样是德拉的一头美发。遗憾的是,吉姆的金表缺一个与之相配的表链。圣诞节快到了,德拉想送吉姆一个礼物——为他祖传的金表配一个表链,但她没有钱。为了买这个礼物,她把自己的一头美发卖掉了,然后用那钱买了表链。吉姆回家,看着失去长长美发的德拉发愣。德拉安慰他说头发还会长出来,并且给他送上了表链。吉姆说他的金表已经卖了,他用卖表的钱为德拉买了她最喜欢的发梳。两边全落空了,但他们却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礼物——那就是爱情。

由于《麦琪的礼物》非常著名,所以后来的作家们很少以“相向交叉式”来组织结构小说。如果以此去写,多会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印象。



(二十五)节外生枝式

      “节外生枝”是一句成语,说的是枝节上又生新枝,比喻在原有的问题之外,又岔出新问题。有些小说,在主人公准备办的事情(故事)之外横生枝节,情节也借此向纵深发展;在小说完成后,读者才发现,原本似乎要展开的“故事”,竟然只是一个引子,而其间的“枝节”,恰恰是作者重在表现的东西。我们将这种以枝节横生来推动情节发展的组织结构方式,称为“节外生枝式”。

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的短篇小说《竞选州长》中的“我”,被提名为州长候选人。顾名思义,这篇作品的主要情节似乎应该围绕着竞选活动而发展,但节外生枝,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踵而来。先是“我”受到祖母的来信,说他与那些名声不好的人一同竞选,降低了他的水平。尔后报纸上刊登出“我”曾经犯过“伪证罪”的消息。再过一天,报纸上闪烁其辞地说“我”保持沉默,似有隐衷。另一张报纸上则说,“我”在另一个城市时,和“我”同住在一间房子里的伙伴们时常丢失贵重东西,后来这些东西在“我”的身上和“我”的皮箱里找到了。以后的报纸上又登出了“我”曾经诬蔑一位德高望众的人,由于这条消息,当天夜里有人冲进“我”的房间,捣毁了家具并带走了财物。继尔,报纸上出现另一则新闻:有人发现“我”醉得不成样子。到后来,作为州长候选人的“我”,成了小偷、醉鬼、品质低劣者、盗尸犯、舞弊分子、讹诈专家,“我”不得不退出竞选。

这篇小说名为“竞选”,但却不在“竞选”上做文章,而是节外生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从文的短篇小说《阿金》中,开篇写主人公阿金磬其积蓄,去找媒人为他向一个年轻美丽的寡妇去说媒求亲。按照这一故事的发生,小说线索应该是在说媒求亲上做文章的,或者写阿金如何将美丽的寡妇娶到家。但作家没有这样写,而是转向节外生枝——阿金走到中途时,被一个不相干的地保拦住了。一听说此事,地保多管闲事地引古证今,说女人的脾气不容易琢磨等等,非让阿金多想一天不可。阿金不好辩驳,只好来个惹不起躲得起,口上答应了,转身想从另条路过去。但那地保又在另一条路上等着,说就知道他会绕道而行。阿金没办法,无意中走进赌场看热闹,看着看着就参了赌,直到把所以的钱都输光。没了钱,他拿不出定钱,年轻寡妇随他人而去。

这篇小说,就是在阿金去找媒婆路上的节外生枝上展开的。在枝节上做戏,把这枝节上的戏做足,就是“节外生枝”组织结构的明显特征。这一小说,实在是一篇值得借鉴和品味的作品。



(二十六)绝境逢生式

      在有些作品中,小说的主人公总是陷入“恶境”、“绝境”——他或是面临死亡的威胁,或是遇到几乎不能逆转的挫折和阻难,甚至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经过主人公的艰苦奋斗或借助其他的力量,他最终还是摆脱了`绝境,从而获得新的生机。我们将这种小说的组织结构方式,称为“绝境逢生式”。

以这种方式结构的小说,有杰克?伦敦的短篇名作《热爱生命》和《墨西哥人》。

《热爱生命》写两个淘金者在荒原上迷了路,弹尽粮绝。后来一个人死了,一个人顽强地和死亡做着斗争。正在紧急时刻,他又遇见了一头饥饿、病弱的老狼。狼和人都十分虚弱,两个生灵在荒原上拖着垂死的躯壳,相互都想猎取对方而延续自己的生命。最后,人战胜了狼。当人被附近的一艘捕鲸船的船员发现以后,他终于从绝境中走出来,获得了生路。

《墨西哥人》中,爱国志士菲力普?利威拉为了给革命队伍筹措购买武器的钱,参加了一场实力悬殊的拳击比赛。面对强大的对手,他一次次被打倒,完全是身临绝境,失败似乎已经无可挽回。但为了革命事业,他一次次爬起来,以超乎寻常的毅力顽强奋战,终于击倒对手,获得胜利。

“绝境逢生式”的组织结构方式,与“反应式”的组织结构方式很近似,但区别也是明显的。在“反应式”的小说中,主人公不一定陷入绝境,如显克微支的《灯塔看守人》。此外,“反应式”重在写小说主人公原本沿着习惯了的生活轨迹生活着,一件突发的事件或事情,激发生了他的反应。“绝境逢生式”不重在表现环境和心理的变异,而是表现主人公在绝境中的状况及如何摆脱绝境。



(二十七)围城式

     钱钟书的小说名作《围城》中,女主人公苏文纨在谈到恋爱和结婚时说:“法国也有这么一句话……说是被围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借用“围城”二字,我们将“城外人想冲出去,城里人想逃出来”的这种组织结构方式,称为“围城式”。

实际上,小说《围城》就是以这种组织结构方式来写的作品。男主人公方鸿渐的恋爱、婚姻及其周围的诸人(特别是曾与方同行的赵辛楣),都是想进去的进不去,想躲开的又躲不开。苏文纨喜欢方鸿渐,方鸿渐偏偏暗恋唐晓芙,而唐晓芙却不爱方鸿渐。赵辛楣喜欢苏文纨,苏文纨却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另外两位女士——孙小姐(孙柔嘉)和汪太太,也是出不来、进不去。汪太太和赵辛楣有意,但却刚刚说了几句话就掀起了轩然大波,使赵辛楣不得不离去。方鸿渐本对孙小姐无意,但却被人误解。孙小姐顺水推舟,方鸿渐不得不弄假成真。整部小说的主要情节,就是建立在这种“你想出出不去”、“我想进进不来”的矛盾和冲突中。

“围城式”与“事与愿违式”有谬些相似之处,即它们都具有个人的主观愿望不能实现的矛盾。但前者是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物进行对比中发展情节的,属于“群体式”。而后者则是在单一的个人愿望落空或单一的违背了个人愿望的矛盾中展开情节的,属于“单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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