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龙门吊犹如一具具恐龙骨架蹲踞夜空;堆着整整齐齐集装箱的货船吃水线压得低低;一条接一条靠着码头卸装的散货轮:无声无息交错驶过的长串驳船;远处昏暗的楼群突兀明亮地拔出一幢高厦。
高高的黑烟囱,象一根根粗棍子,耸立在工人区的上空,样子阴沉而严厉。傍晚,太阳落山了,它那血红的余辉在家家玻璃窗上疲倦地闪烁着
工厂区那里的地平线被很大一片工厂区所遮断,满眼都是鳞次栉比的车间,雄伟极了。特别是在那林立的烟囱之中,有几个正冒着烟,有白色、有黄色、有灰色、有黑色;它们一边互相交织,一边向蓝灰色的天空扩散,形成一朵朵异样的云,布满了半个天空。
每天,在工人区的上空,在充满煤烟和油臭的空气里,工厂的汽笛发出颤抖的吼叫,那些脸色阴郁、在睡眠中未能使筋肉消除疲劳的人们,一听见这吼叫声,都象受惊的蟑螂一样,从灰色的小房子里跑了出来。
那矗立夜空中的烟囱在吐着白烟,还有转动着的起重机,正把一大捆一大捆的甘蔗从船上吊到滑车上去,这是一座巨大的糖厂。在这紧张的榨季里,机器的响声彻夜不息,电灯光照耀在一列列新盖的工人宿舍,整齐得像一队穿着白衣的护士,在诗一样迷人的夜色中列队迎接来往的船舶。
庞大的厂屋关上黑铁板的窗,叫人联想到害疮毒的人身上贴的膏药;烟囱矗立在高头,不吐出一丝一缕的,像绝了气的僵尸。
他们在旷野中走着,杨树浦的工厂都放工了,远远近近许多汽笛呜呜长鸣,烟囱的烟,在通红的夕阳天上笔直上升.
我来到码头上的时候,轻烟样的晨雾还笼罩在黄浦江的江面上,远远望去,穿梭似的行驶着的驳船,显得很模糊,只有一点一点的黑影子在移动。小火轮上的轮机声,随着清新的晨风播送过来。码头上的吊车,在“吐吐吐”地吼叫,钢臂在淡淡的晨雾中晃动。
一排灯火通明的窗子正对着阁楼照耀着,工厂正用它强大的铁肺进行工作,不断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铁器的哗啷声,锤头敲打的叮当声,锯齿拉扯时的咯咯声,以及熔软了的金属尖头被敲打时的吱吱声交响成一片。
在前面马路的右方,矗立着三座四层的厂屋,水泥的墙壁承受阳光,反射出惨白色,所有黑铁板窗都紧紧地关上,好像中间禁锢着不知多少死囚。
在生铁、焦炭堆得象小山似的场地上,机车头拖着运料车尖叫着,从我身旁开过。
只见各种色彩的烟雾,混合着狂舞的雪花,蒙在烟囱、车间和厂房的上空,满载矿石、煤炭的火车隆隆地开进来,满载钢材的火车又隆隆地开出去。汽车、大吊车、翻斗吊车,像在赛跑一般。头戴柳条帽盔的电工们,正在架设高压输电线路。
砖窑厂那支如恐龙脖子的烟囱,变成了一根刚熄掉了的小小火柴棒,立在那里飘散着阵阵的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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