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表达对社会生活的看法,作为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作品不同于政治家的政论文章。政治家的政论文章靠的是逻辑思维,提出论点,运用论据,通过逻辑推理,论证出他对社会生活的看法;而文学家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作品,依靠的是形象思维。他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幅幅时代的社会生活的生动形象的画面,用包含着作者主观思想情感的人物形象、自然和社会环境画面,来反映社会生活,表述自己的观点。
一部《红楼梦》通过宝黛的爱情悲剧,通过封建大家族宁国府和荣国府的众生图,曹雪芹让我们读懂了什么是封建社会;一部《人间喜剧》通过生动形象的画面,展示了法国社会的整个面貌,揭示贵族衰亡、资产者发迹、金钱的罪恶。正如恩格斯所说:“他的作品是对上流社会必然崩溃的一曲无尽的挽歌”。巴尔扎克让我们读懂了什么是资本主义社会。
果戈理《死魂灵》
曹雪芹也好,巴尔扎克也好,还有、施托姆、果戈理等等被称为世界级的文学巨匠的文学名著,之所以垂世而行远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不仅有着深邃的社会洞察力,同时还有着,运用其独具的生花妙笔来为我们描绘出揭露社会本质的,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社会生活画卷的本领。这些文学大师,他们并没有站出来向我们进行政治的说教,而是靠他笔下鲜活的人物描写,环境描写以及感人肺腑的故事情节打动着我们的心。
好的文学作品都出色地做到了恩格斯所说的:“我认为倾向应当从场面和情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而不应当特别把它指点出来。”这就是说,作者的思想倾向不应作为作者的主观见解,而应作为所写出的客观现实的趋势,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
美学家朱光潜先生
从文学鉴赏的角度来说,我以为朱光潜先生讲的好:“ 作为语言艺术的文学里,最感动人的也不是概念性思想,而是生动具体的情感......就我个人来说,我至今还抓不住莎士比亚的思想体系,假如他有的话。在读他的作品时,首先是他所写出生动具体的典型环境下典型人物性格,其次是每部剧本里,特别在悲剧里,都表现出强烈的情感,强烈的爱和恨,强烈的悲和喜,强烈的憧憬和怅惘,强烈的讽刺和谑浪的笑傲,就是这些因素使我感到振奋,也使我感动苦闷。振奋也好,苦闷也好,心总在跳动,生命总在活跃地显出它的力量,这对于我就可心满意足了。”(朱光潜《谈书美简.形象思维与文艺的思想性》)
以上这段话,美学家朱光潜先生从文学品鉴的角度阐述了两点内容:
1·读懂作者是如何进行“生动具体的典型环境下典型人物性格”的塑造的。
2·体味作者在作品中是如何表现出强烈的情感的。
要完成以上两点,除了要求作者对社会生活具有深邃敏锐的洞察力,还必须熟练地掌握文学创作的一些必备的写作技巧。
本文结合世界著名小说的实例,让我们一起分析一下:这些文学巨匠是如何运用“工笔描写”这种最基本的写作技法,来达到反映、揭示社会生活的目的的。
一·以两段外貌描写,讲清什么是“工笔描写”技法及其运用
在文学创作中有一种描写技法几乎是经常用的基本手法,那就是“工笔描写”技法。
我们知道文学就是人学。以塑造人物为突出特征的小说更注重人物形象的刻画描写。人物的外貌描写、语言动作描写、心理描写以及环境描写都离不开工笔描写技法。
恩格斯说:“据我看来,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典型的环境描写对于刻画人物形象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分析人物形象时要抓住典型环境,注意环境在表现人物形象中的作用。所以“再现典型环境”当然也需要“工笔描写”这种技法。
下面我们以两段外貌描写,讲清什么是“工笔描写”技法及其运用。
工笔描写技法讲究设色布局,注重精雕细刻、惟妙惟肖。要求描写的形象具有完整性、逼真性。在重点部位的个性化描写时,更要浓墨重彩,这是工笔描写技法的主要特征。;同时在进行工笔描写时,一定要做到“生动具体的典型环境下典型人物性格”的塑造。
A.“工笔”描写技法要做到形象的完整性、逼真性和在重点部位的个性化描写时,要不惜泼墨。
所谓形象的完整性、逼真性:是指对所描写的对象有个完整的交代,而且要交代的清清楚楚,惟妙惟肖;
所谓重点部位的个性化描写,要不惜泼墨:比如描写一个人物,(不一定将人物从头到脚都样样精细同量使用笔墨地描写出来),为显现某一部位,某一侧面,或者描写的是景物的某些片断的主要特征,那么工笔描写就不能一般的几笔带过,而要求更加精雕细刻,极尽描绘之能事了。
总之,“工笔描写”技法要做到:既照顾到人物的“完整性、逼真性的”全貌描写,又要突出其重点部位的个性化描写,要做到精细雕琢,大量泼墨。
品鉴世界名著:如何运用好“工笔描写”这种最基本的写作技法
冷静的眼睛,好像要吃人,是一般所谓的蛇眼”表现了资产阶级暴发户这一人物的凶狠贪婪的性格特征;
请看下面这两段人物的外貌描写:
(甲)他身高五尺,臃肿,横阔,腿肚子的圆围有一尺。宽大的肩膀,脸是圆的,乌油油,有痘斑。下巴笔直,嘴唇没有一点曲线,牙齿雪白。冷静的眼睛,好像要吃人,是一般所谓的蛇眼。脑门上布满皱褶,一决块隆起的肉,颇有些奥妙。青年人背后开玩笑,把他黄黄而灰的头发叫做金子里搀白银。鼻子肥大,顶着一颗满着血筋的肉瘤,一般人不无理由地说:这颗瘤里全是刁钻促狭的玩意儿……姿势、走动的神情表示他只相信自己(这是他生意上左右逢源养成的习惯)。老是同样的装束,笨重的鞋子,鞋带也是皮做的,四季都穿一双呢袜,一条粗呢短裤,手套跟警察的一样结实,要用到一年零八个月…… (巴尔扎克《欧也妮·葛朗台》)
(乙)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特色来。和普通的瘦削的老头子,没有什么两样;不过下巴凸出些,并且常常掩着手帕,免得被唾沫所沾湿。那小小的眼睛还没有呆滞,在浓眉底下转来转去,恰如两匹小鼠子,把它的尖嘴钻出暗洞来,立起耳朵,动着胡须,看看是否藏着猫儿或者顽皮孩子,猜疑地嗅着空气。那衣服更加有意思。要知道他的睡衣究竟是什么底子,只好白费力;袖子和领头都非常龌龊,发着光,好像做长靴的硬皮;背后施着四片衣裾,上面还露着一些棉花团。颈子上也围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是旧袜子,是腰带,还是绷带呢,不能断定。但绝不是围巾。一句话,如果在哪里的教堂前面,乞乞科夫遇见了这么模样的他,他一定会布施他两戈比。(果戈理《死魂灵》)
如果我们仔细揣摩两位大师的人物外貌描写,就会发现他给我们读者的人物印象,是一个既完整又逼真的人物形象。他们好像是两位出色的摄影师在缓缓地推移着镜头,把人物总体形象逼真地,惟妙惟肖地都映入我们的眼帘:
比如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形象:
“身高”(五尺)、身宽(臃肿,横阔,宽大的肩膀)头部(极其细腻详尽大量泼墨)、姿势、走动的神情(表示他只相信自己)、老是同样的装束(笨重的鞋子,鞋带也是皮做的,四季都穿一双呢袜,一条粗呢短裤,手套跟警察的一样结实,要用到一年零八个月……)
人物形象做到了“既完整又逼真”;
又如果戈理笔下的“泼留希金”形象:
“脸”部描写(极其细腻详尽大量泼墨);“颈子上”(围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是旧袜子,是腰带,还是绷带呢,不能断定。);衣服(要知道他的睡衣究竟是什么底子,只好白费力;袖子和领头都非常龌龊,发着光,好像做长靴的硬皮;背后施着四片衣裾,上面还露着一些棉花团。)
人物形象同样是做到“”既完整又逼真”。
同时我们还会发现,这两段著名的人物外貌形象描写的用墨都做到了“有面有点”、“重点突出”:
面:人物整体形象;点:人物的头部,尤其是脸部,重点泼墨。
我们看到,两位描写的高手,总是把特写镜头定格在人物的头部,以大量的笔墨,精雕细刻地泼墨在“脸部”的细腻描写上:
“脸是圆的,乌油油,有痘斑。下巴笔直,嘴唇没有一点曲线,牙齿雪白。冷静的眼睛,好像要吃人,是一般所谓的蛇眼。脑门上布满皱褶,一决块隆起的肉,颇有些奥妙。青年人背后开玩笑,把他黄黄而灰的头发叫做金子里搀白眼。鼻子肥大,顶着一颗满着血筋的肉瘤,一般人不无理由地说:这颗瘤里全是刁钻促狭的玩意儿……”(巴尔扎克《欧也妮·葛朗台》);
“不过下巴凸出些,并且常常掩着手帕,免得被唾沫所沾湿。那小小的眼睛还没有呆滞,在浓眉底下转来转去,恰如两匹小鼠子,把它的尖嘴钻出暗洞来,立起耳朵,动着胡须,看看是否藏着猫儿或者顽皮孩子,猜疑地嗅着空气。”(果戈理《死魂灵》)
品鉴世界名著:如何运用好“工笔描写”这种最基本的写作技法
那小小的眼睛还没有呆滞,在浓眉底下转来转去,恰如两匹小鼠子
我国古人云:“相由心生”。常年的思想行为会重塑人的外貌。所谓“相由心生”,就是说一个人的个性、心思与行为,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就可以表现出来。《四库全书》中说的好:“七尺之躯不如七寸之面,七寸之面不如三寸之鼻,三寸之鼻不如一点之心。”
这些论述都揭示了集中笔墨写人物的脸部特征,尤其是心灵的窗户——“眼”的刻画,最能传出人的灵魂深处的欲望。
葛朗台是新兴的资产阶级暴发户;泼留希金是腐朽没落的封建农奴主阶级的土财主。同样是守财奴有着吝啬贪婪的一面,但两个人物人又有着许多不同。巴尔扎克与果戈理这两位描写的大师运用工笔的描写手法,通过传神的外貌描写让我们洞悉了二者的不同之处:
这两段文字都运用了比喻手法描写眼睛:
甲文比喻为蛇眼“冷静的眼睛,好像要吃人,是一般所谓的蛇眼”表现了资产阶级暴发户这一人物的凶狠贪婪的性格特征;
乙文比喻为两只老鼠,还写了“尖嘴”、“立起耳朵”、“动着胡须”:那小小的眼睛还没有呆滞,在浓眉底下转来转去,恰如两匹小鼠子,把它的尖嘴钻出暗洞来,立起耳朵,动着胡须,看看是否藏着猫儿或者顽皮孩子,猜疑地嗅着空气。”表现了没落的封建农奴主阶级的土财主这一人物的委琐、猜疑和惊惧等性格特征及其心理状态。
这两段文字都写了下巴:
甲文以下巴的线条,表现人物的冷漠、固执和刚愎自用;乙文写人物以手掩着的动作,表现腐朽没落的封建农奴主阶级的土财主这一人物的谨慎之态。
B.在进行工笔描写时,一定要做到“生动具体的典型环境下典型人物性格”的塑造。
我在前文讲过,美学家朱光潜先生读文学作品时的感悟那段话中他指出两点:
1·读懂作者是如何进行“生动具体的典型环境下典型人物性格”的塑造的。
2·体味作者在作品中是如何表现出强烈的情感的。
通过我们对巴尔扎克和果戈理运用工笔描写方法对葛朗台与泼留希金这两个人物的外貌描写的分析,我们应该更加懂得恩格斯所说的:“据我看来,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句名言的内在涵义了吧。
我以为,在这两部世界名著中“再现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葛朗台与泼留希金的肖像描写已经融入了巴尔扎克和果戈理两位作家的强烈的主观情感。恩格斯对“现实主义”作品的定义中的两个“真实”:即“细节的真实”和“真实的再现”,绝不是“自然主义”创作手法所主张的:追求绝对的客观性,仅仅是现实生活的翻版复制,而是源于社会生活,又高于社会生活,是现实主义对现实生活的典型概括。
泼留希金具有封建农奴主阶级的土财主的吝啬、贪婪、多疑、委琐、惊恐等性格特征
所以我们在运用工笔描写方法对人物外貌描写时,一定要做到对现实生活的典型概括。葛朗台是资产阶级暴发户的典型;泼留希金则是封建农奴主阶级的土财主的典型。“工笔”描写技法的完整形象的逼真性和重点部位的个性化描写都是为了表现这两个人物的阶级本质服务的。
二.工笔描写技法是如何在环境描写中运用的。
上文我们分析了果戈理运用工笔描写手法对《死魂灵》中泼留希金这一人物进行了精雕细琢的外貌描写,从而揭示了这个封建农奴主阶级的土财主的吝啬、贪婪、多疑、委琐、惊恐等性格特征及其心理状态。
下面我们看看这位文学巨匠是如何在环境描写中运用工笔描写技法的。请看在《死魂灵》中,果戈理为这位守财奴设置了这样的典型环境画面:
他(即六等文官乞乞科夫,小说描写这个投机钻营的骗子——买卖死魂灵的故事,此刻乞乞科夫来到了封建没落地主泼留希金的家)走进宽阔的昏暗的门,就向他吹来了一股好像从地窖中来的冷气。由这门走到一间昏暗的屋子,只从门下面的阔缝里,透出一点很少的光亮。他开开房门,这才总算看见了明亮的阳光。但四面的凌乱,却使他大吃一吓。好像全家正在洗地板,因此把所有的家具,都搬到这屋子里来了。桌子上面,竟搁着破了的椅子,旁边是一口停摆的钟,蜘蛛已经在这里结了网。也有靠着墙壁的架子,摆着旧银器和种种中国的磁瓶。写字桌原是嵌镶罗钿的,但罗钿处处脱落了,只剩下填着干胶的空洞,乱放着各样斑剥陆离的什物:一堆写过字的纸片,上面压一个卵形把手的已经发绿的大理石的镇纸,一本红边的猪皮书面的旧书,一个不过胡桃大小的挤过汁的干柠檬,一段椅子的破靠手,一个装些红色液体,内浮三个苍蝇,上盖一张信纸的酒杯,一小块封信蜡,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破布,两枝鹅毛笔,沾过墨水,却已经干透了,好像生着痨病,一把发黄的牙刷,大约还在法国人攻入墨斯科之前,它的主人曾经刷过牙齿的,诸如此类。
墙壁上是贴近的,乱到毫无意思的挂着许多画:一条狭长的钢版画,是什么地方的战争,在这里看见很大的战鼓,头戴三角帽的呐喊的兵丁和淹死的马匹。这版画装在马霍戈尼树做的框子里,框条上嵌有青铜的细线,四角饰着青铜的蔷薇,只是玻璃没有。旁边挂一幅很大的发黑的油画,占去了半墙壁,上面画些花卉,水果,一个切碎的西瓜,野猪的口鼻,和倒挂的野鸭头。天花板中央挂一个烛台,套着麻布袋,灰尘蒙得很厚,至于仿佛是蚕茧。屋子的一角上,躺着一堆旧东西:这都是粗货,不配放在桌上的。但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呢却很不容易辨别;因为那上面积着极厚的尘埃,只要谁出手去一碰,就会很像戴上一只手套。从这垃圾堆中,极分明的显露出来的惟一的物件,是:一个破掉的木铲,一块旧的鞋后跟。如果没有桌上的一顶破旧的睡帽在那里作证,是谁也不相信这房子里住着活人的。
泼留希金这个守财奴虽为地主,变态的贪财心理使之形同乞丐
如果你读原文,果戈里对泼留希金生活环境的描写是有一定完整性的,他写了泼留希金的整个庄园,写了他室内的陈设布置,写了他屋子里的旮旮旯旯的各样的东西,同样我们上面所引的一段文字不仅也具有一定的整体性,同时作者把注视点集中到泼留希金的一张旧桌子上,不厌其烦地交代了桌子上所放的一切东西,通过这张桌子,我们对波留希金变态的贪财心理,腐朽的生活环境,极其无聊的个人生活,不是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吗?对19世纪末封建农奴制的腐朽堕落不也加深了认识吗?所以对所描写的对象力求完整性,不仅仅是工笔描写的特征,也是如何使用工笔手法的一种技巧,自然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对事物进行较为完整的描写是离不开精雕细琢的。
这段“工笔描写”技法做到了我前文所说的:既照顾到人物的“完整性、逼真性的”全貌描写,又要突出其重点部位的个性化描写要做到精细雕琢,大量泼墨。
应该指出:这些使用工笔手法的描写,求得逼真形似是一个方面,这并不难达到,只需要仔细观察,善于把握特征就行,而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要求求得神似。工笔描写只有透过形似达到神似,这才是目的。缺乏神似,详尽细致的描写,就会流于繁琐,显得呆板,在文学作品中的许多描写中可以看到描写某一对象往往不是单纯的将这些事物描摹下来,不是自然主义手法的所谓纯客观的复制,而是充分的发挥作家自己的主观想象力,这种想象充分地融入了作家自己的情感,是要生动形象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将丰富的想象融入到自己所描绘的对象中去,使客观事物带上一种强烈地作者主观色彩,从而通过环境描写将人物——泼留希金,这个俄国没落地主的典型性格淋漓尽致展现在我们面前。一个俄国封建社会行将灭亡的缩影,便活灵活现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帘。
三.工笔描写技法还可以运用到心理描写方面来
A·这种心理描写,依然是通过工笔描写技法的突出特点——精雕细琢来实现的。但是,这种精雕细琢是需要对描写的对象进行多侧面,多层次的心理描写,从而使被描写的人物形象产生的立体感而求得神似,使人物形象跃然纸上的。
“林黛玉初闻宝玉心声后的心情”的一段精彩的工笔心理描写
请看名著《红楼梦》中第三十二回中“林黛玉初闻宝玉心声后的心情”的一段精彩的工笔心理描写:
“ 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叹。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错,素日以他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所惊者 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称扬于我,其亲热厚密,竟不避嫌疑。所叹者,你既为我之知己,自然我亦可为你之知己矣;既你我为知己,则又何必有金玉之论哉!所悲者,父母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
悲喜交加,惊叹相间的复杂心情,只有细腻详尽的工笔描写手法才能加以如此淋漓尽致的表现,可以想见,如果缺少上述悲喜,惊叹中的任何一种心理层次,心理侧面,那么黛玉也就不成其为黛玉,人物就没有个性可言,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B.以工笔描写技法细雕细琢地描写人物的行动追求过程,实则是内心世界的惟妙惟肖的展现
世界名著《茵梦湖》是德国作家汉斯·台奥多尔·沃尔特森·施托姆创作的中篇小说。小说描述莱因哈德与伊丽莎白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后来,伊丽莎白的母亲强迫伊丽莎白嫁给了家境富裕的艾利希。多年后,相爱的两个人在美丽的茵梦湖畔再度重逢。但是“人成各,今非昨”(《唐婉儿.钗头凤》), 莱因哈德有一天来到茵梦湖,见到月光下,湖中有一大朵白色“睡莲”:
“他突然产生兴趣要近前去看看,于是他脱下衣服掷在一边,到了水里。湖水很浅,锋利的水草和石块戳痛了他的双脚,他怎么也走不到水深得可以游泳的地方。蓦地他的脚陷了下去,身子下沉,漩涡在他头顶打转,他拼命划动,才浮出水面。他在水面上转了几个圈子,才意识到自己在刚才下水的地方。不久,他又看到那朵睡莲,它孤独地安卧在闪闪发亮的大荷叶中间。他慢慢地向着睡莲游去,有时把胳膊划出水面,顺着胳膊滴下来的水点在月光下闪烁发亮;可是他和那朵睡莲之间的距离仍然那么遥远,他在回头张望的时候,湖岸却在香雾中离他越来越模糊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肯罢休,他打起精神,仍旧向着同一方向游去,最后他终于离睡莲那么近了。他凭借月光,能看清那些银白色的花瓣;可是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在一个网兜里;湖底那些滑腻腻的水草梗浮在水中,缠住他那赤裸的四肢。茫茫一片湖水,黑魆魆地围在他的四周。他听见一条鱼在自己背后跳动,他不识这里的水土,心里忽然毛骨悚然了;于是他竭尽全力,拼命挣断缠住他的水草;他屏住一口气,急忙游回湖岸。他到了岸上,再回头张望,只见睡莲仍然安卧在黑沉沉的湖心,它像刚才那样,依然那么遥远,那么孤独。'
在这里,小说家同时也是诗人的施托姆运用“茵梦湖”中的“睡莲”这一象征物,为我们构建了一幅神奇的而又充满诗意的场景:以细腻的笔触描写了小说中的男主人公极力靠近,想获取月光下湖中“银白色”的美丽的睡莲的艰难过程。最后以失败而告终。莱因哈德他一生都在深切地爱着伊丽莎白,然而现实却是那样的令人心寒:“那朵睡莲,它孤独地安卧在闪闪发亮的大荷叶中间”那是伊丽莎白的象征。那“锋利的水草和石块戳痛了他的双脚,他怎么也走不到水深得可以游泳的地方。蓦地他的脚陷了下去,身子下沉,漩涡在他头顶打转,他拼命划动,才浮出水面”的描写,象征着现实的阻隔,而那“他还不肯罢休,他打起精神,仍旧向着同一方向游去,最后他终于离睡莲那么近了。他凭借月光,能看清那些银白色的花瓣”则是他内心的追求与对爱情的希冀。然而“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在一个网兜里;湖底那些滑腻腻的水草梗浮在水中,缠住他那赤裸的四肢。茫茫一片湖水,黑魆魆地围在他的四周。他听见一条鱼在自己背后跳动,他不识这里的水土,心里忽然毛骨悚然了;于是他竭尽全力,拼命挣断缠住他的水草;他屏住一口气,急忙游回湖岸”则表明主人公的爱情“仿佛陷在一个网兜里”这是他苦苦挣扎的凄苦与悲哀。最后那句“只见睡莲仍然安卧在黑沉沉的湖心,它像刚才那样,依然那么遥远,那么孤独。”这是他绝望的心理披露。
只见睡莲仍然安卧在黑沉沉的湖心,它像刚才那样,依然那么遥远,那么孤独。
整段工笔描写的对象,表面是人的动作描写,是主人公极力靠近和想获取“睡莲”而不可得的过程。实际是以象征手法进行心理描写。整段没有一句莱因哈德对爱情追求的心理倾述,然而“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说出是破坏,暗示才是创作”(马拉美语)。在这细腻的象征性的工笔描写中,施托姆让我们看到了主人公莱因哈德的那颗苦苦地希冀、追求、无奈、绝望的悲苦的心理路程。读后我们不得不被“玩味乃可识”(罗大经《鹤林玉露》)的诗意的蕴藉以及“文已尽而意有余”(钟嵘《诗品序》)的艺术魅力所折服并为这位描写大师拍案叫绝!
四.总结:
综上所述,本文结合文学名著: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果戈理的《死魂灵》、施托姆的《茵梦湖》以及我国曹雪芹的《红楼梦》中的人物的外貌描写、环境描写、心理描写的片段,阐述了什么是工笔描写技法及其在长篇小说中如何运用这一技法,做到恩格斯所强调的“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一科学要求的。
文学作品要想塑造人物,反映社会生活。必须要做到细节的真实、形象的典型、描写的客观,这样工笔描写手法显然是不可或缺的基本技法。因为工笔是一种用许多笔墨,细致入微地描绘一个对象的艺术手法。它要求被描写的对象有一定的完整性。所以要对整体形象进行浓笔彩绘、精雕细琢。但绝不是照相机式的翻拍,机械的复制,而是以形传神写出具有个性化的“这一个”。这就要求抓住描写对象的个性特征于描摹物象时做到典型化,从而达到形神宛肖的佳境。这就是这些文学大师艺术魅力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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