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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天津有“五档相声”,张寿臣、侯一尘一档;马三立、刘宝瑞一档;常宝堃、赵佩茹一档;侯宝林、郭启儒一档;戴少甫、于俊波一档。是天津最火的五档相声演出。其中张寿臣、马三立、侯宝林都成为一代宗师,而常宝堃、戴少甫却遗憾的逝于华年。

与常宝堃相比,32岁便去世的戴少甫更让今人感到陌生。他没有留下任何音频,甚至照片。网上有一张单人穿长袍、一手拿扇子、一手拿礼帽的照片,说是戴少甫,其实是张寿臣。据说戴少甫说功不亚于马三立,唱功不次于侯宝林,但这也只能是传说。更为传奇的是,关于戴少甫的死因,至今仍无定论,或者将会成为千古之谜。


戴少甫(1912—1944),小时候家境殷实,读过书,但更爱曲艺,喜欢单弦、太平歌词、相声。后来戴家败落,为了谋生,也是出于对相声的喜爱,戴少甫下海说相声,搭档于俊波。

于俊波(1899—1951),字利泉,北京人。他比戴少甫大十三岁,曾在白纸坊印刷局做排字工人,也是票友下海,拜入焦德海门下,为张寿臣代拉师弟,在天桥魏家茶馆前明地演出。两年后,他到前门外大栅栏三庆戏院与郭启儒搭档,两人最受欢迎的相声是《粥挑子》。戴少甫与于俊波搭档后,在北京新罗天,与京韵大鼓名家刘宝全同台,声望日增。评书大家连阔茹在《江湖丛谈》一书中有载,久占天桥“笑林五杰”,包括高德明、绪德贵、张杰尧、戴少甫、汤金澄。

戴少甫和于俊波第一次来天津,在中原游艺场(今百货大楼)演出,没打响,便回了北京。一年后,二人再到天津,在南市燕乐升平茶园演出。《新天津报》评论:“戴少甫生就的一副可笑的脸,再加上口似悬河,佐以于俊波呆头呆脑,故意装痴,确令人解颐捧腹。”二人一逗一捧,珠联璧合,很快就红得发紫,连演四个月,每场都能上个满座。

戴少甫是海青腿儿,没门户,没拜过师,张寿臣出面收他为徒,才得以在同行中立足。戴于二人先后在燕乐、小梨园、新中央、中华、大观园、群英等园子演出,还在玉壶春攒底,与花五宝、杨曼华同台,短短两三年,红遍天津卫。

戴少甫年轻,嗓门清越,以说见长,擅贯口,多用文哏,文雅清新,没有江湖气、生意口,站在台上像个书生。《东亚晨报》评价他是相声界的“杰才”,“口齿流利,心思灵活,脑筋亦非常新颖,对于艺术系维新派……相貌文雅,不像一般相声艺人的满脸俗容,令人生厌。”


戴少甫的成功在于创新、独辟蹊径,但又不是脱离传统的瞎编乱造。戴于二人翻新整理了传统相声《八扇屏》《戏迷药方》《数来宝》《打白朗》《得胜图》《白事会》,每个节目都追求个性化;还曾编演《戒嫖赌》《戒鸦片》《醒世新词》《青年鉴》《算术学》等或针砭时弊、或清新幽默的新相声。他演的《八扇屏》与众不同,分前后两段。他们在“天津特殊电台”演播了不下百余段相声,包括单口笑话《宋金刚押宝》《满汉斗》《张广泰》《小神仙》等,对口的《开粥场》《报菜名》《地理图》《打白朗》《醋点灯》《倭瓜镖》《卖挂票》《西江月》等。

他们最受欢迎的作品是《数来宝》。演出前,检场先上台,把竹板摆在桌子上,园子里的观众看到这时,立即就是满堂彩。整段相声三十多分钟,演出效果火爆干脆。有报纸评价说:“一段数来宝红遍沽上,蘑菇(即常宝堃)也常退避三舍。”


戴少甫于俊波去天津演出一年后,郭启儒与侯宝林也去了天津。《天声报》登载戴少甫、侯宝林、于俊波、郭启儒四人合说相声的演出信息。侯宝林版《批三国》就是借鉴了戴少甫的表演。《新天津画报》评价戴于的《批三国》:“戴少甫说刘备摔子颇趣,谓刘非真摔子,乃买人心之意,一,因当时刘备是坐着,二,因他手长过膝,三,因该地为沙土地,虽则摔矣,然万万摔不重,故曰刘非真摔子,揭穿枭雄善于奸诈,可谓洞若观火,虽滑稽不失为有见地也。”

戴少甫住在南市慎益大街西段、庆云戏院斜对面的珍泰公寓,因为学识、活路儿都让人钦佩,所以很多同行都常来找他求艺、交流。班德贵与他关系最好,后来班德贵和赵心敏常演的《数来宝》就吸取了戴的演法。

九河下梢、租界林立的繁华天津,让戴少甫尝到了走红的快乐。报纸连篇累牍的采访、报道,观众粉丝狂热的追捧,连日马不停蹄地赶场演出,对于民国时代一名不到30岁的演员来说,夫复何求?但是,这走红并没有持续太久,来天津仅仅五年,戴少甫便客死他乡,甚至没来得及衣锦还乡,回到北京。



戴少甫的死因,至今众说纷纭。戴少甫并非正常死亡,当时无论媒体还是同行,甚至观众,却并没有人过分渲染这件事,以戴的走红程度,能够让舆论闭嘴,其中必然会有隐情。那么,戴少甫到底是怎么死的?

认同度最高的说法是,因为得罪了天津最牛的黑社会老大、青帮头子袁文会而被殴打,气病交加一命呜呼。这一死因,又分成几个不同版本。

版本一,据侯宝林《一户侯说》:于俊波、戴少甫在燕乐演出,表演传统相声《打白朗》。这个段子中,甲(某司令)率人马去剿灭土匪白朗,介绍自己带的几名干将,名字说的都是演相声、变戏法的,如常宝堃、侯宝林、于俊波、张傻子、金万昌、谢芮芝。乙问:“你怎么尽带这些人?”甲答:“哎,您想,我要做了司令,不就带你们这一帮孙子吗?”台下听相声的袁文会认为戴少甫是在损他,因为自己就是当时汉奸部队袁部队的司令,便带人到后台殴打戴少甫。幸亏白云鹏在场,替戴少甫求情,好话说尽,戴逃过一劫,但被打后不久即病故。

版本二,据孙福海《逗你没商量--相声界奇闻趣事》:袁文会到燕乐听相声,点了好几个人的节目。戴少甫在后台和管事的商量了一下,也没仔细琢磨,就使了《打白朗》。但袁文会并没点这个段子,觉得戴是暗讽他,心里很不痛快,吩咐手下:“姓戴的这小子太狂了,敢给咱爷们儿摘眼罩儿!你们几个在前后门插上旗,别让他走了,现打不赊!”戴少甫下场后,莫名挨了顿暴打,卧床多日,越想越气不顺,不久后撒手人寰。

版本三,据马三立《艺海飘萍录》:袁文会要来燕乐,提前点了戴少甫的《打白朗》,偏巧前后台管事的马虎了,戴少甫应了别人的烦请,没在现场,无意中驳了袁文会的面子。这一来可惹祸了,袁文会甩袖离座,吩咐手下人:“把这个说相声的现打不赊!”袁的手下在燕乐后门“插上旗”,等戴少甫回园子。有人给戴少甫报信,戴吓得不敢露面,经过陈炎、于嘉麟等人出面向袁文会说合,事情才算没闹大。

版本四,据鲁希《艺人的辛酸泪》:戴少甫、于俊波火了,上座率很高,收入也高。袁文会找到戴少甫:“戴老板可真给相声界的爷们儿露脸,可别赚钱赚晕了脑袋,连保护费都忘了交。”戴少甫作揖:“您的保护费我月初刚交,可是双份啊!”袁文会:“我昨儿个刚定的,你一个礼拜交一回!你现在大红大紫,能跟别人一样吗?”戴少甫想再对付对付:“我老父亲肺炎住院,药费还没凑齐,您就可怜可怜我,让我一月一交吧!”袁文会不吃那套:“你小子也敢跟三爷讨价还价?你得明白,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跟你商量来的,我能亲自上你的门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可别不识抬举。三天之后,要是没见钱,别怪三爷翻脸不认人!”随后一连数日,戴少甫一直在医院和燕乐之间奔波,没顾上给袁文会送钱。一日,戴乘人力车赶往燕乐,路过荣业大街,突然从胡同口蹿出几个人,把戴从车上揪下来,拖至胡同里,一通拳打脚踢。戴受了伤,几天不能演出,袁文会找到戏院经理,让张寿臣替戴少甫跟于浚波搭档。戴少甫就这样被袁文会挤出了南市。

版本五,据刘立福说:袁看上了某位女演员但被拒,戴在后台与此女演员开玩笑,有人报告袁文会,袁生醋意,为戴招来祸端。被袁文会手下打是事实,白云鹏先生力护戴,扑在戴的身上才得以制止。

戴少甫和袁文会的恩恩怨怨,袁文会的徒弟、马仔李子扬后来有一篇口述回忆《我所知道的袁文会》,提供了另一种说法:“天津南市燕乐升平戏院专演杂耍(曲艺),有个相声名演员戴少甫,他是个票友下海,没认过师父更没投个门派,在燕乐演出一鸣惊人,很受观众赞许,排在全场演员倒二,就因为没有门派师传,被同行所忌。而且经常有杂八地(流氓)找戴的麻烦,原因是他没有参加青帮认个有名的师父作靠山,于是戴托人向袁文会递小帖,而袁始终未应允,逼得戴无法。偶有一天袁到燕乐听戏坐在楼上包厢,戴一看机会到来,跑到包厢给袁跪下磕头认师,就这样加入青帮,从此一些小杂八地们再不敢欺服戴了。当年艺人就是这样为生活所迫不得不依靠这些恶霸们的。”

戴少甫是否像袁文会献媚,没有其他佐证,不能确定。但这位李子扬的话,却说明了一个点,戴少甫未必是因为被袁文会殴打后气死的。说实话,那个时代的艺人,谁没挨过打?挨打,在张寿臣、马三立的经历中都有记载。戴少甫三十几岁,身体正当壮年,心理上也已经成熟,挨顿打就活活气死,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侯宝林自传《一户侯说》里说,戴少甫得罪袁文会被赶出天津,燕乐又到北平找演员,才选上的他来天津。戴少甫后来又去了天津。《马三立别传》里说,戴少甫曾找马三立到北平替他的电台节目,结果马三立和耿宝林去了之后,只播了六天,戴便回来了,求马把电台的差失再让给他。马三立一打听,才知道戴在天津闯了大祸,得罪了袁文会,被赶了回来。

这两段口述互相吻合,也都说明,戴少甫得罪袁文会后,并没有死。后来戴少甫再次到天津,始有“五档相声”之说。而袁文会是否又打了戴少甫第二回?也不得而知。也许恰恰是因为袁文会打了两次戴少甫,所以很多人回忆起这件事来才会记混。而袁文会几次三番挤兑戴少甫,戴少甫无力反抗,又不甘心离开天津,最终才会一病不起。

关于戴少甫的死因,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因抽鸦片致死。当时很多艺人,如张寿臣、马桂元、朱相臣都吸鸦片。戴少甫也染上了鸦片烟瘾。后来于俊波被北京启明茶社挖走,他一气之下病倒,不久含恨而死,相当凄惨。郭荣启先生的回忆戴少甫:“在天津红了不到二年,就因为恶势力的欺压,加上他抽白面严重而过早地结束了生命。”相比而言,郭先生的说法,最为客观全面。

侯宝林在《一户侯》中回忆,戴少甫死后,侯宝林去吊唁,发现戴家根本无钱发丧。当日晚,他在燕乐演出。演完《武坠子》后,突然跪在场上大哭,恳请观众为死去的戴少甫帮忙,给戴家捐点钱。第二天侯宝林又在大观园募捐,共募集捐款6039元,除去丧葬费还剩3467元,戴少甫的老母、妻儿生活有了些保障。

于俊波回了启明茶社,后来又随张寿臣、郭启儒到过天津,在小梨园和群英戏院演出,再返回北平,50年代初去世。其弟子有白全福、郭全宝等。他的儿子于连仲、于春早也是活跃在京津一带的相声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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