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天空是深蓝色,上面布满了星星的网。这网紧紧地盖下来,盖在我们的头上。星星在网眼上摇动,好象就要落下来一般。我曾几次想伸手去摘下几颗星星,因为它们离我太近了。 (巴金:《海的梦》 《巴金中篇小说选》第9页) 夜的确美丽。墨色的天空布满了棋子似的星星。我找着了猎户星。中间的三颗斜斜地排成一根短线,外面四角各有一颗明星,四颗星中带红色的猎户甲星显得特别亮。这七颗星是我的老朋友。每一次繁星在我的头上闪耀时,我都可以在不同的地方找着它们。啊,永恒的星! (巴金:《春天里的秧天》 《巴金中篇小说选》第159页) 北斗星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那两颗最大最大的上面长着一些睫毛。一个微红的,丰润的,带笑的面容,在那上方浮动!……在它的下面,还闪耀着两颗小的,也长着一些睫毛的星光,一个小的带笑的面容浮动…… (叶紫:《星》 《叶紫选集》第237页) 满天空镶上了小星斗。它们尽着自己的力量,把点点滴滴的光芒交织在一块了,不象阳光那么刺眼,也不象月光那么清澈,却是明亮的。明亮的星光,掺上了露水,变得湿湿润润、柔柔和和,随后轻轻地挂在树梢上,搭在房檐上,铺在街道上,薄薄的一层,接触到这种光辉的一切都蛮得那么雅致,那么幽静,那么安详…… (浩然:《艳阳天》第732页) 在海的上空,小小的星星一个接着一个鲜明地亮了起来;星星是这样地纯洁,这样新鲜,它们好象是昨天才做出来点缀天鹅绒一般的南方天空的。 (【苏】高尔基;《叶美良·彼里雅依》 《高尔基短篇小说选》第30页) 严肃的高空没有一点儿云雾,满是星星,人竟可以说星星的光因为下冻都变成了淡淡的,它绝不象火点儿样的闪烁,而象是好些冰球,好些发光的结晶体。 ([法]莫泊桑:《半夜餐》 《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集》上册第250—251页) 天上的星是亮晶晶的,多得象是被人用那些光明的颗粒向着漫无限际的太空作了一次普遍的播种,下弦的月,在那些播下了的颗粒中央对着天际挂出它那个镰刀样的剪影。 (【法】莫泊桑:《半夜餐》 《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集》上册第251页) 我们头上顶着青天。天上布满了星星。我们常常仰卧在木筏上,看着上面的星星,并且讨论着它们是造的呢,还是偶然冒出来的一吉木非说它们是造的,可是我认为他们是偶然冒出来的,我想如果要造那么多星星,那得费多大的工夫'吉木说,月亮可以把他们下出来,对了,这个说法似乎很有道理,所以我就不再驳他了,因为我看见过,个青蛙十次下的子,也差不多有这么许多,当然月亮也能下出那么多星星来。我们还常常看那些掉下来的星星,看着它们闪出一道亮光落下去。吉木认为它们都是变坏了,所以才由窝里扔出来。 (【美】马克,吐温:《哈克贝里·芬历险记》第139页)
晨 绝大的一轮旭日从东面江上蒙蒙地升了起来,江面上浮漾在那里的一江朝雾,减薄了几分浓味。澄蓝的天上疏疏落落,有几处只淡洒着数方极薄的晴云,有的白得象新摘的棉花,有的微红似美妇人脸上的醉酡的颜色。一缕寒风,把江心的雾网吹开,白茫茫的水面,便露显出三两只叶样的渔船来。 (郁达夫:《纸币的跳跃》 《达夫全集》第六卷55页) 这是—个非常新鲜幽丽的早晨,阳光晒的大地镀上金色,空气是清冷而甜蜜的。田野中的青苗,好象顿然青长了几寸;桥下的河水,也悠悠地流着,流着,小鱼已经在清澈的水内活泼地争食了。 (柔石:《二月》 《柔石选集》第42页) 街道上是一片潮呼呼的露水气味,树影子渐渐的淡了,星斗渐渐的少了,天空渐渐的高了,寨子上的喇叭花顶着露珠儿开,豆荚子在微风里摇摆,菜饭的香味儿开始飘荡,本来,从每一个院子传出的拉风箱的声音很响亮,这会儿倒变得很低。 (浩然:《艳阳天》第1773页) 太阳刚露脸的时候,我沿着小河往村里走,那么淡淡的清清的雾气气,那么润润的湿湿的泥土气味,不住地扑在我的脸上,钻进我的鼻子,小河水清得一眼望到底,刚抽穗的麦子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水里。早上刚下过雨,岸上到处都是浅浅的牛蹄印儿。 (方之:《在泉边》 《建国以来短篇小说》上册第140页) 夜空开始发亮了。在东方,人们可以看见一道亮光,上边发绿色,下边是粉红色,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扩大。仿佛月亮正在那道亮光之前撤退。亮光愈来愈呈现出粉红色,愈来愈明亮了。露湿的、获得了一夜休息的、快乐的世界苏醒过来了。 (【波】显克微支:《十字军骑士》第33—34页) 星星依然在闪耀,可是地平线上,海和清晨却在第一缕蓝幽幽的晨曦中搂抱起来了。天空比原先更高,盐和花朵的味儿也更浓。 (【德】雷马克:《里斯本之夜》第133页) 早晨美极了,太阳照耀着菩提树顶,这些树在秋天的新鲜的气息下,已经渐渐发黄了。宽广的湖面静静地在阳光下闪耀着。睡醒了的天鹅从长满湖岸的短树丛下庄严地游了出来。 (【俄】普希金:《上尉的女儿》第161页) 我不记得有比那天更蔚蓝更清新的黎明了!太阳刚从苍苍的山巅后面露出来,它那最初几道光芒的温暖跟即将消逝的黑夜的清凉交流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欢乐的曙光还没有照射到峡谷里,但它已经把我们头上两边峭壁的顶端染上黄澄澄的颜色,长在岩壁深罅里的叶子稠密的灌木,只要一阵微风吹过,就把一阵银雨撒在我们身上。 (【俄】莱蒙托夫:《当代英雄》第149页) 当两位朋友到达寓所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太阳还没有升起,可是,空气里却已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啭着歌喉,而在遥远的、遥远的天际,则有着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有如一只孤寂的眼睛。 (【俄】屠格涅夫:《前夜》第97页) 这是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晶莹的露珠一滴一滴地撒在草茎和树叶上,蜘蛛网上沾了露水,银子似地闪闪发光,润湿的黑土仿佛还留着玫瑰色的晨曦的余痕,百灵的歌声骤雨似地漫天落下。 (【俄】屠格涅夫:《父与子》第278页)
暮 看那天色:却早红旧西沉,鸦鹊奔林高噪。打鱼人停舟罢棹,望客旅贪程,村烟缭绕。山寺寂寥,玩银灯,佛前点照。月上东郊,孤村酒旆收了。采樵人回,攀古道,过前溪,时听猿啼虎啸。深院佳人,望夫归倚门斜靠。 (冯梦龙:《崔衙内白鹤招妖》 《警世通言》第266页) 太阻刚刚下了地平线。软风一阵一阵地吹上人面,怪痒痒的。苏州河的浊水幻成了金绿色,轻轻地,悄悄地,向西流去。黄浦的夕潮不知怎的已经涨上了,现在沿这苏州河两岸的各色船只都浮得高高地,仓面比码头还高了约莫半尺。风吹来外滩公园里的音乐,却只有那炒豆似的铜鼓声最分明,也最叫人兴奋。暮霭夹着薄雾笼罩了外白渡桥的高耸的钢架,电车驰过时,这钢架下横空架挂的电车线时时爆发出几朵碧绿的火花。从桥上向东望,可以看见浦东的洋栈象巨大的怪兽,·蹲在暝色中,闪着千百只小眼睛似的灯火。向西望,叫人猛一惊的,是高高地装在一所洋房顶上而且异常庞大的霓虹灯电管广告,射出火一样的赤:光和青磷似的绿焰:Light,Heat,Power! (茅盾:《子夜》第1页)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于是,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村庄上,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但不久,又被月亮烛成银灰色了。 (冯德英:《苦菜花》第44页) 北方乡村的傍晚,当晚霞消退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象是给墙头、屋脊、树顶和街口都罩了—层薄薄的玻璃纸,使它们变得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很有几分奇妙的气氛。小蠓虫开始活跃,成团地嗡嗡飞旋。布谷鸟在河边的树林子里,用哑了的嗓子呜叫着,又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动,拖着声音,朝远处飞去…… (浩然:《艳阳天》第859页) 这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草原上笼罩起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带一般鲜红。草浪子息了,牧归的牛羊群从远方草原走来,只有那些夜间也不回返的骆驼群,还在柳林附近的湖边上游荡着…… (玛拉沁夫:《花的草原》《建国以来短篇小说》上册第620—621页) 周围一片寂静,静得凭蚊子的嗡嗡声都能听出它在什么地方飞。左边的深谷已是一片漆黑。在峡谷和我们之间,暗蓝色的峰峦重重叠叠,布满层层积雪,矗立在剩下一抹残阳的茫茫天际。星星开始在苍茫的天空中闪烁,奇怪的是我觉得它们比我们北方的星星要高得多。道路两旁竖立着一块块光溜溜的黑色岩石。雪地里偶尔露出几丛灌木,但它们的枯叶纹丝不动。在这沉沉酣睡的大自然怀抱里,听到三匹困倦的驿马的嘶声和忽高忽低的俄罗斯铃铛的响声,倒是别有风味的。 (【俄】莱蒙托夫:《当代英雄》第6页) 这是一种类似夏天傍晚庭园中的情景,没有风,池面映着夕阳的余辉,平静得象一面金光灿烂的镜子。在树林中间,远远地现出一个小村子。露水降下来,一群家畜混合着鸣声吠声和蹄声,象音乐合奏一般,向家里走去……你们一定会衷心地发誓,一辈子再不需要比这个更美丽的景色了……这美丽的黄昏,过二个钟头便会消失了,因此更其值得留恋。它为了保护自己的声誉,在别人还没有厌倦之前叫他们珍惜自己,便在恰当的时候转变成黑夜。 (【俄】赫尔岑,《谁之罪》第129页)
午 苦重而炎热的空气仿佛停滞了,火热的脸愁苦地等侯着风,但是风不来。太阳在蓝得发暗的天空中火辣辣地照着,在我们对面的岸上,是一片黄澄澄的燕麦田,有些地方长出苦艾来,竟连一根麦穗都不动摇一下。稍低的地方,有一匹农家的马站在河里,水齐着膝,懒洋洋地在那里摇动湿淋淋的尾巴。有时在低垂的灌木底下浮出一条大鱼来,吐出泡沫,慢慢地沉到了水底,在身后留下些微波。蚱蜢在焦黄色的草里叫着,鹌鹑懒洋洋地啼着。鹞鹰乎稳地在旷野上面翱翔,常常在一个地方停留下来,很快地拍着翅膀,把尾巴展开成扇子形。 (【俄】屠格涅夫:《猎人笔记》笫36-37页) 菩提树下,清凉而且寂静,蝇和蜂飞到荫下时,它们的鸣声也似乎变得分外地温柔,油绿色的青草,不杂一点金黄,鲜桔可爱,一望平铺着,全无波动,修长的花茎兀立着,也不动颤,似乎已经入了迷梦菩提树的矮枝上面悬着无数黄花的小束,也静止着,好象已经死去。每—呼吸,芬香就沁入了肺腑,而肺腑也欣然吸入芳香。远远的地方,在河流那边,直到地平线上,一切都是灿烂辉煌,不时有微风掠过,吹皱了平野,加强着光明,一层光辉的薄雾笼罩着整个田间。鸟声寂然,在酷热的正午,鸟向来是不歌唱的,可是,纺织娘的唧唧鸡声却遍于四野。听着这热烈的生之鸣奏,使得安静地坐在清幽的荫下的人们感觉着十分的愉悦,它使人们沉倦欲睡,同时,又勾引着深幻的梦想。 (【俄】屠格涅夫:《前夜》第6—7页) 中午很热,天上一片云彩也没有。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当顶,烧灼着青草。一丝风也没有,空气不动地凝滞着。枝头没有一声悉索,水面没有一丝涟漪,打不破的寂静笼罩着四野和村子,仿佛万物都死尽 。了,从空中远远地传来响亮的人声。听得见有一只金龟子在二十沙绳以外振翅飞鸣,深草里有人尽在打鼾,仿佛是什么人倒向那里之后做起美梦来了。 (【俄】冈察洛夫:《奥勃洛摩夫》第131页) 六月里一个炎热的中午,整个杜布劳理诺的地主邸宅静寂得没有了一点声音。作活的和闲汉都在荫凉的地方休息。在前院的一操大柳树萌凉底下,几条狗伸开了腿卧着,你还能听见它们困倦地用嘴扑吃苍蝇的声音。连那些树,也好象精疲力尽了似的不动地垂下了枝条。邸宅和下房的全部窗子都开得大大的。炎暑的袭来就象卷来了一阵阵蒸郁的热浪,·生着短小发焦的野草的土壤象着了火,空气几乎象是一片金色的迷雾,人们于是就很难分辨出远处的事物。原来漆着灰色现在已经褪成白色的邸宅,和前边的小花园,被尸条路隔在田地的另一边的桦树林子、池塘、村子和麦田,一直到村子的外围,都淹没在耀眼的闪光里。开花的菩提树香和牛圈的气味揉和在一起。听不见一声呼吸,没有一点声音。只从厨房里传来了磨刀的声音,这就说明了饭桌上一定会摆出肉丁和牛排来。 (【俄】谢德林:《哥略夫里奥夫家族》第79页) 那正是中饭以后。这个时辰,鸡狗都在田地上、庄宅上打着盹,人郎在篱笆的阴凉下,在棚屋里,或者在马车房里,正睡个小觉儿,有个小孩子,衬衫在背后结个扣,脏拳头里握着一个弄得羽毛蓬乱的麻雀,正声灰堆上安安静静玎着哈欠,在个什么地方的一间草舍里,一个怀着大肚子的少妇,正在单调地唱着——她面前摆着一碗热甜酒,苍蝇在满桌子上爬,满屋子全是难闻的大葱味道。隔着苍蝇爬满的窗口,看见的永远是那座粮仓,永远是那片黄色的公地。少妇心思沉重,拉长了歌词,在小唱着。窗户底下,有一头猪躺在那里听她歌唱,扇动着癞皮的耳朵,驱赶恼人的苍蝇。 (【苏】阿·托尔斯泰:《自以为了不起的人》《阿·托尔斯泰小说选集》笫一册52页) 正午有它独特的许多不可名状的哀音,此刻,一片静寂,这些声音清晰可辨了。破了的庙门,—半已经脱离门框,在风中时开时闭,低低地发出吱吱的悲鸣。栖息在窗棂上的鸽子,开始了咕咕的呻吟。在户外木棉树上的啄木鸟,不停地送来单调的啄木声。一只蜥蜴从一堆一堆的枯叶上急爬过去,发出沙沙的响声。忽然间,一阵热风从田野吹来,穿过树林,使得叶子都簌簌地响了起来。河水猛然苏醒了,泛起涟漪,掠向岸边,淹没了河边上的破石台阶。在这些零零乱乱懒懒散散的声音里,还传来远处树荫中牧童吹奏乡下小调的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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