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作者,就是区分于“业余作者”、“写作爱好者”,以写作为职业的这样一群写作者。在网络文学行业里,又被称为“商写作者”。
商业化、职业化的小说创作之所以显得特别的艰苦,就在于作者不光是在写着玩耍,自娱自乐,无法满足于“只要有一个读者我就愿意继续写作”的小范围传阅。
职业作者必须求得编辑、发行方和市场的认可,并需要把作品转化为可以用金钱来计算的价值。因此职业作者们难以避免需要为了获取各种资源而做出各种各样的妥协。
这些妥协除了上述在创作内容上的妥协,还包括在写作态度上妥协,以及满足极高的“持续稳定”的写作状态要求。
职业写作要求作者“不要过于功利”,同时又要求作者“注重市场口味”;要求作者“严肃创作”,又提醒作者“不可丧失娱乐性”;强调原创反对抄袭,又经常指导作者“模仿借鉴成功作品”;恐吓作者“必须重视你的读者感受否则将会失去市场”,又在捍卫编辑权威时声称“读者意见未必正确,没有发言的读者才是沉默的大多数”。
“职业写作”就是一个脾气暴躁反复无常的专制老板,要求旗下的作者员工在符合并不能明确的市场口味的前提下保持个性,严肃地通俗,创意地模仿,重视又无视自己的读者。
很不幸,这些充满矛盾并且永远正确的老生常谈,就是事实上我们日常会向职业作者们提出的要求和建议。这些要求和建议背后的目的都直接指向一个词,畅销。
正是由于市场的不可捉摸,经验经常失效,以及不同作者创作特点及水平的不同,甚至同一部作品不同章节、片段质量的不同,这些矛盾的要求才得以共存——因为它们都曾经对过。
于是我们又对作者解释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这句话也看起来无比正确。问题在于,如果你是一个作者,也许你永远都无法真正知道,你的编辑对你提出的下一个要求,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指向成功还是失败。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他手头正忙,对你的作品并不重视,对你的作品前景好坏并无把握,随口提出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泛泛意见,敷衍应付你的请教。
这就是导致职业作者产生被害妄想最主要的原因,也是职业写作中编辑和作者最常见的信任危机。
当编辑提出具体的内容建议时作者们感到被剥夺了创作自由,当编辑泛泛而谈时作者们质疑编辑的能力水平、工作态度甚至人品。再进一步,作者们可能会对整个关于作品的筛选、签约及推荐制度是否公正充满怀疑。
事实上,逐利的本性要求商业化的小说编辑不放过任何一本可能赚到钱的作品,水平也许有高低,制度也许有缺陷,但通常情况并不会有编辑冒着舆论风险和失业风险来跟某个作者个人过不去。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双狗眼故意要看你低,也许他就是单纯觉得你写得不好,给了一些他认为现阶段对你有用的意见。
这些看似自相矛盾的要求,和一些看似泛泛而谈的意见,很可能只是你的编辑下意识在对你进行保护。
商写化的小说作者们追求成功的渴望如此强烈而急迫,但正如任何行业一样,小说行业也存在着竞争无比激烈的金字塔结构,不是每一个作者都能风光站在塔尖。
而掺杂了名利欲求的写作行为已经动机不纯,这样心态下的作者敏感而脆弱,非常容易丧失原则、失去创作自我,其写作的底层内驱力——原始快乐和使命感已经被冲淡,被遗忘,无法保证继续写作的动力。
因此在编辑的职业原则里有一句话叫做“仅只向你的作者提出他的当前水平所能做到的那些建议”,我们认为向作者提出一些对方无法做到的要求是不负责任的,不切实际的目标容易导致作者放弃写作。
还有一句话意思差不多,但指向更明确,叫做“不要让作者去实施当前他无法把控的修改建议。”
也许,跟你泛泛而谈的编辑对你作品的实际看法是,你现在需要的只是别放弃,继续努力写作,用时间来积累经验自然提高,用坚持来等待向上攀爬的时机。
冷静地坚持,就是一个职业作者最重要的职业写作态度。因为在职业作者的金字塔上,每时每刻,因为放弃而摔落的作者总是那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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