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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德生,江苏无锡人,是闻名全国的纺织实业家。他一生遭到过两次绑架,20世纪30年代,荣德生第一次遭绑架。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荣德生就在上海开办了中新纱厂,引进国外技术设备,革新纺纱技术,不数年又开办了中新织布厂。当时中新纱厂生产的三十二支、四十支、六十支蓝凤细纱全国闻名,上海交易市场均以中新纱厂生产的棉纱来作交易的筹码,还可向银行作典押信贷。中新织布厂生产的龙头细布软韧光洁,不但遍销全国各地,而且还远销南洋。

荣德生不但在英租界北京路置有华丽的住宅,而且在老家无锡太湖畔也盖有豪华房屋和别墅。那时,荣家有一个仆人,名叫唐老小,无锡人。二十岁时,到荣德生家做杂役。此人从小嗜赌成性,在荣家做杂役时,因赌博欠账,偷了荣家的东西,被主人解雇。唐老小走投无路,只好到他的舅父宋宏涛处暂住。宋宏涛是杜月笙手下的得意门徒,绰号叫“长颈宏涛”,原在荣笙公司做事,荣笙公司关闭后,他就在家闲着。

长颈宏涛的家本来就不富裕,唐老小到来使他家的生活更加困难。这时,他脑海里忽然产生一个邪念:外甥的主人荣德生是上海有名的富豪,如果把荣德生绑架到手,勒索一笔钱,何愁一生的吃用?这事不妨先给杜月笙说说,如果他允许,就从长计议,如果他不允许,再另想它法。

长颈宏涛把自己的想法对杜月笙一说,杜月笙心中暗喜。他对长颈宏涛说:“干这个行当,不熟途径,没有‘搭桥’,哪能凭空去干?”

长颈宏涛回答说:“我的外甥唐老小,原在荣家干过七八年的杂役,他对荣家的道路可熟悉啦!最近虽被主人解雇,但至今还经常在荣家走动呢!”杜月笙听了长颈宏涛的话,说:“你带他去和关太保商量后,再来告我。”

杜月笙说的“关太保”,就是他手下专干抢劫勾当的小头目。因关太保脸上有些麻子,因此都叫他“太保麻皮”。太保麻皮在杜月笙门下多年,为人既凶狠,又诡诈,打起架来舍命拼死,腿上刀疤累累。杜月笙对他很器重。长颈宏涛领着唐老小向他讲了绑架荣德生的打算,他认为可行,便向杜月笙请示机宜。杜月笙为了慎重起见,于次日上午带着太保麻皮和长颈宏涛来到荣德生的住宅周围进行实地观察,杜月笙看后,也认为可行,回到家里他们便进一步研究下手的方案。

再说荣德生的住宅,坐落在英租界爱文义路(今北京西路)卡德路(今瑞金路)口,是一幢刚建造不久的洋房。外面三面围墙,墙高两丈。朝爱文义路方向是正大门,后门在卡德路。大门旁只有一小门,由一名巡捕看守,小门旁是巡捕的值勤室。大门内有环形汽车道,正中是花园和草坪。再后是正宅大客厅,后面是小客室,两旁是大厢房,荣德生夫妻住在东厢房,儿女们住在西厢房。厨房和汽车间在宅后靠围墙边,佣役们住在几间偏屋里。

要绑架荣德生,可不是一件小事。杜月笙先和黄金荣通了个口气,黄金荣听了,当即笑开了麻皮脸,对杜月笙说:“这倒是难得的一尊大财神,事成之后,四五十丈(一万称一丈)水头(银钱)是没有问题的。你手下的人安排得如何?干这种相架(绑架)须要有老手配合才行。”杜月笙答道:“我已安排关太保和长颈宏涛等前去下手。”黄金荣问:“这些人过去干过这种相架吗?”杜月笙答道:“恐怕没有干过这种行当。”黄金荣接说道:“这哪能行呢?干这种相架非比寻常的‘过堂’(一般抢劫),况且财神殿又在英租界卡德路巡捕房的管辖地区,那里的探目都是新上任的家伙,关节很难打通。现在你叫这些初出茅庐的人去出手,万一出了漏子怎么办?”

杜月笙一时无语。黄金荣又继续说道:“我明日差人叫阿奎来商量商量,他对此道很有经验,我叫他助你一臂之力。”黄金荣所说的“阿奎”,就是外号叫“翻江鼠”的洪阿奎,此人是专干绑架的老手。次日晚上,黄金荣差人把他叫来,开口问道:“阿奎!你近来情况如何?”洪阿奎叉手答道:“托老头子的洪福,生活过得很好。”黄金荣续说道:“我叫你去干一桩事,事成之后,少不了有你的好处。不过只能干好,不能干坏,要胆大心细,随机应变,切勿大意。月笙很快就要和你详谈。”洪阿奎表示,坚决照办。

第二天,翻江鼠阿奎就来到杜月笙家,此时关太保、长颈宏涛和唐老小早已在此等候,阿奎一到,五个人便密商起来。密商一阵后,洪阿奎、关太保、长颈宏涛三人又去察看荣宅的情况,回来后,又详细制定了行动方案,并确定由十个人前去绑架。

次日傍晚,关太保驾着汽车来到荣宅旁边偏僻处刚一停下,就有一男一女两个农民打扮的人到后门叫门,一个炊仆在门窗里闻声,探头向外看过,便认为是来找同乡的仆佣,随即开启后门,正待问话时,忽见一个土匪抽出手枪,把他拉入一个角落里。随后,又闪进两个匪徒,绕道花园来到前大门的值勤室,用手枪对准巡捕,缴下他的手枪。接着又来了两个匪徒,把这个巡捕捆扎停当,并逼他交出大铁门的钥匙,随后打开大门,这时关太保急忙驾车开进院里在正门停下。


接着,洪阿奎率领七个匪徒,由扮装农民的唐老小在前领路,闯进了内宅,各用手枪把楼下的男女老小和仆役等人,都驱入一室。随后他们又赶上二楼。此刻荣德生正在吃晚饭,发觉有人闯来,便急忙放下饭碗,想从后楼逃出。就在这时,唐老小指示洪阿奎等一齐拥上前,把荣德生拖出来,然后用黑布包住他的头,嘴里塞上棉团,捆住手脚,把他抬下楼,放进汽车里,疾驶而去。洪阿奎和留下的同伙再入内室,把荣德生的内眷和男女仆役尽驱一室,把室门反锁起来。并在大厅上留下一封信,内容是威胁荣家不许报案,然后各自分路逃去。

绑匪走后不久,那个巡捕就挣脱了绳索,他打开门锁,放出了众人。他虽见有不许报案的字条,但因自已的手枪也被抢去,不得不到巡捕房去报警。

英国巡捕房的头目得悉这个惊人的消息后,急忙带领十多个巡捕乘车赶到荣德生家,先在荣宅内外察看一周,然后又询问匪徒的人数和如何进入宅门的经过,没呆多久,他们就乘车返回巡捕房了。

第二天,荣德生被绑架的消息,立即传遍整个上海市。英国驻上海领事柯道生指示卡德路巡捕房限期破案,不得拖延。因而巡捕房的大小探目们又来到荣宅,逐个详询细问,踏勘足迹和指纹,闹得荣家昼夜不宁。最后,巡捕房的头目用威吓的口吻,指令荣家家属们不许和匪方谈判,事无大小,务必向他们报告。

再说关太保等把荣德生绑架后,把他藏到一个极其秘密的地方。这个地方原是当地大地主陆家的祖坟,坟内构造非常讲究,阶石曲折,壁石层叠,几百年来依然完好无损。因陆家已无后人,杜月笙开设荣笙公司时,曾把鸦片隐藏在这里。关太保把荣德生绑到这里后,杜月笙特别交代他的手下,一定要在生活上照顾好荣德生,不许有任何无礼行为。

荣德生被绑架十多天后,杜月笙都不敢与荣家秘密联系。原因是英租界当局对侦破此案抓得很紧,杜月笙不敢轻举妄动。半个月后,荣德生的家属突然接到绑匪投来的一封密信,信中开出三个条件:一、此后双方联系赎票事宜,不许报告巡捕房得知,否则就要撕票;二、赎票价银六十万元,不得讨价还价;三、限期十天内前来赎取,过期撕票,不再谈判。密函中并附有荣德生的亲笔书信,信中要求家属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设法把他赎出去,如若迟延时日,恐难保住性命。这封荣德生的亲笔信函,自然是匪方威胁他写的。

绑匪要价六十万银元,按照当时的币值,六百块银元换黄金十两,总计值黄金一万两。荣德生家属接得绑匪的密函和荣德生亲笔书信后,不得不出卖工厂的不动产,暗使荣家总管荣沛年与绑匪联系,谈判怎样赎身。荣沛年与绑匪经过十几次密谈,结果以四十万银元赎回了荣德生。

荣德生大半生惨淡经营的心血钱,被杜月笙和黄金荣勒索而去,虽然换回了自已的性命,但恐回家去后,英租界巡捕房定要纠缠和盘问,同时,其家属也恐此后又要横生枝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荣德生在荣沛年的陪同下,当夜离开上海,回无锡老家去了。

再说杜月笙等人勒索到四十万银元的巨款后,开始分赃,分赃结果是:黄金荣坐得十万元,杜月笙自提十六万元,曹雨田两万元,张啸林坐收两万元,洪阿奎得两万元,麻皮关太保和长颈宏涛各得一万五千元,其余五万元分给当时在场的绑匪,连那个唐老小也得到五千元。

这件绑架大案,英租界卡德路巡捕房当初本来是当作热案办理的。后因打听不到线索,时间一久,热案也就变为冷案;再后还是侦查不出线索,冷案又变为悬案;悬案高悬在上,久久不能落地,也就变成无案了。

杜月笙做了这桩“生意”后,经济实力大增。此后他就改掉流氓手段,走向金融业,他在上海、香港等地,投资开办银行,收益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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