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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素手补天裂——评《凤穿残汉》兼论“女主争霸流

 《凤穿残汉》的作者黑色柳丁是我一直很喜欢也一直很关注的一名作者,她的文在女主文中独树一帜,是少见的女主非言情架空历史文。以主角形象而论,是女主文中少见的真正“女强”形象,以主角经历而论,是少见的“女主争霸流”。

  所谓女主争霸,绝不是简单的把传统争霸文的主角由男人变成女人,尽管作为政治家和军事统帅,无论男女,都需要一些共有的个人要素,但因为外界政治环境和文化环境的影响,人的性别必然会对其事业的达成有莫大的影响。身为女性,要做到与男性相同的事业,必然要付出更大的努力,走更多的弯路,遇到许多男性无法想象的困难,而如何克服这些困难,以达到和那些男主相同的甚至更高的高度,就是女主争霸文一个很重要的看点。如何写好克服这些因性别而起困难,也是女主争霸文的关键一环。

  目前,仅就我所看过的网文而论,真正意义上“像样”的女主争霸文只有三部,黑色柳丁的《命运的抉择》和《凤穿残汉》,和男作者狂歌走马遍天涯的《铁血丁香》。

  我不是历史军事达人,对历史和政治军事细节的描写没有苛刻的要求,只要大体上符合对一般政治历史军事的认识,我就能看下去。但即使这样,网上的这类作品也屈指可数。排除以争霸为名而行言情之实的女频文,排除政治军事描写严重不过关,连基本认识都没有的玛丽苏文,真正扎扎实实在写争霸,主题就是争霸的女主文,也就是我所说的三部。

  不得不承认,这本就是一个十分偏门的题材。正好夹在男读者的兴趣点和女读者的兴趣点之间。也造就了其数量稀少,质量难精的境况。

  而黑色柳丁以女作者写女主角想必更能把握女主的真实心理,在加上上其出色的政军史功底,我一直对她所写的文抱有很大的期望。而柳丁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旧作《命运的抉择》开篇幼稚,开挂严重,但随着作品的展开,水平成长迅速,到了后期以俨然有了架空历史大作的气度和境界。新作《凤穿残汉》显得更加成熟,尤其开篇稳扎稳打的作风相比旧作的金手指大开有着巨大的进步。整体构架和水平更加平稳,称得上是女主争霸流,也是柳丁本身更加成熟之代表作。

  下面以《凤穿残汉》为主要例子,穿插借用《命运的抉择》和《铁血丁香》探讨女主争霸流的几个关键点。

  女主要踏过漫漫修罗路,必须要经过几道大坎,这几道坎对女主来说极其难过,也是女主争霸流的重要看点。

  一、女主的第一桶金

  相比于男主花样繁多的发家史,女主要发家无疑要艰难的多,也局限的多,甚至几乎可以说是绝无可能,但幻想类文本的价值就在于没有可能也要创造可能,让本绝无可能的事在能够一定的条件下变成可能,并将可能性调到最大。其看点就在于如何设定这样的“条件”,让本不合理的事尽可能合理的发生。

  首先是穿越,穿越这个设定在一些文中纯属多此一举,但在女主争霸文中却几乎是比不可少的元素。因为穿越给了女主争霸“意识”和“能力”的个人基础,这在纯古代背景几乎是不可实现的,古代女子无论身处怎样的教育背景和外部环境,都既无可能产生这样的意识,也没条件拥有这样的能力,所以穿越几成必然的设定。

  然后就是发家。

  首先我们必须明确一点,在女主初期的政治团体中,女主必须处于首脑的地位,并且在之后的争霸中始终处于首脑的地位,觉不能在争斗中后期再体制内上位。

  因为“体制”内上位,女主的性别将会成为致命的弱点,使她很难获得足够的支持和信任,难以pk掉自己的顶头上司,也难以应对男性的体制内竞争者,最关键的是,对女性来说无比重要的婚姻权会操于人手,造成极大的妨害。试想,你的领导要撮合你和他的其他部下,或要纳你入宫,你要怎么办,一旦嫁了不该嫁的人,必然极大的影响事业。任何一个男权主导的体制,内部竞争都是不利于女性个人威望的建立的。

  而如果你是势力的首脑就不同了,你需要的是战胜其他的外部势力,内部力量天然的为你所用。这时,你就首先是势力的代言人,然后才是女人,性别的劣势放到最小,更不易受到男权体系的压制,你也能更好的掌控自主和建立个人的威信。

  要在一个初期的组织中成为首脑,要么拥有够高的身份地位,要么拥有够强的个人能力。

  (一)够高的身份地位
  《凤穿残汉》无疑选择了这种方式。主角蔡吉身为东莱太守之女,在东莱危难之时,蔡氏族亲尤其是男丁皆无之时,自然而然的接手了父亲的政治遗产和影响力,振臂一呼,坐上了名义上的一把手。

  实际情况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柳丁为了让小蔡的上位之路更加合理,花费了很多笔墨。主角于曹军来袭时振臂高呼,协助抗曹,最终帮助东莱躲过一劫,这是有“功”;她女扮男装,在民众中演说号召,又因抗曹一事在民间积累了相当的威望,这是有“名”;她内有蔡家私兵和家将力挺,外得“强援”太史慈支持,这是有“人”;东莱城中势力交错,大人物们矛盾重重,愿意公推一个傀儡做靶子,这是有“势”;她假意交好管承,示意投靠袁绍,以争取管承支持,这是用“计”。这些因素任何一个有缺失都无法让主角上位,即使费尽力气,用尽运气上位,也只是名义上的一把手罢了。其后还要建立功绩,收拢人心,打压异己,最重要的,是获得朝廷的承认,让手下心服口服,这样才算是真正上位。

  女主上位之难可想而知。如果说男主,有小蔡那样的表现,早就说一不二了,但因为是女主,所以必须经受更多考验,而这也是在男主争霸文中看不到的精彩之处。

  但不要忘了,女主所以有这些表现机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她是东莱太守之女,这个够高够特殊的身份地位,没有了这个前提,一切机遇都是面谈。因为这一身份,她才有了最初的军事力量支持和政治资本,这才是她第一桶金的关键。

  女性的身份地位从哪来?没法像男主那样以学识或行为,在士林或民间积累声望,女性的身份地位只能来自家族,正如东南亚的出身政治世家的女总统一样。所以这个家族就必须要仔细考量,既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太小没有力量,太大可找到的男丁太多,对女性获得家族代言人的地位不利。而且最好是处在特殊的时间段,所谓的远方亲戚不足以造成影响。

  东莱太守蔡家正好符合条件,大小适中,最重要的是,家族男丁正好死绝了,战乱时节又不好找远方亲戚,女主是当时唯一的蔡家代表,自然而然的继承了蔡氏的家族势力和政治地位。如果她那个弟弟还活着,必然成为心腹大患。

  可见,在一系列的条件之前还有一个大条件,家族适中,人丁死绝。

  如此女主才能合理上位。

  (二)够强的个人能力
  《命》和《铁》的主角无疑就是这种类型。《命》的主角孙露于流民中就展示了出众的领导才能和胆魄气度,并以这批流民为基石,于岭南开工厂,爆科技,做富商,建军队,直至出将入相,登峰造极。《铁》的主角丁香在美国只手开创商业帝国,组建革命军队,对革命党来说,军队来自丁香,资金来自丁香,政治理论受丁香指引,丁香自然成为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的铁血领袖,无人能与之抗衡。

  但两作在这一部分无疑都开了大大的金手指,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全篇写的最糟糕的部分,使得其上位之路显得极不可信,这固然与两作的不成熟有关,但同时也间接体现了这条上位道路的艰辛,作者不得不再无法可想的情况下大开金手指以度过难关。

  但这样做无疑就把一个极大的看点给略过了。希望能有作者将这条道路更真实更合理的写好。

  二、女主的掌军之路

  掌握权力的关键在于掌握军权,这一点对女主来说恰恰是最难的。在没有超能力没有超武力的正常古代,大头兵们如何可能听一个小娘子的指手画脚呢?

  一般来说,一个人所以能掌握军权,有三种途径:
  1、
  军事首脑掌握军权
  2、
  政治首脑掌握军权
  3、
  出资人掌握军权

  第一种军事首脑掌握军权

  军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是我领着一仗一仗打出来的,我给弟兄们找吃的用的,我带着弟兄们升官发财,如此战场情谊坚不可摧,个人威望无懈可击,这样掌握的军队是极其牢固的。比如《北唐》的主角就是如此。

  第二种政治首脑掌握军权
  军队不是他个人带出来的,但他却享有对军队的掌控权。这种权力是更高层组织连同相应的政治地位一并交给他的。比如战乱时期地方行政长官自然拥有了地方的军权。族长没有带兵也没有养兵,但因其在族中的地位,而拥有族中私兵的掌控权,这也可以看成是此类延伸。

  《凤穿残汉》的主角蔡吉就是如此。其主要军事力量分为两部分,蔡氏私兵和政府军。对于私兵和家将,她是蔡氏唯一的幸存者,自然拥有了蔡氏族长的位置,所以拥有蔡氏私兵的掌控权和家将的效忠。对于政府军,她作为地方行政长官,又身于乱世,自然的军政大权一把抓,拥有了政府军的掌控权。直到她正式成为军阀,参与争霸,私兵和政府军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除兵权之外,将的问题才是关键。对女主来说,没有信得过的强悍将领驻扎军中,便不能算是真正掌握军队,也不能算是真正拥有军事力量。所以,在《凤穿残汉》中,东莱太史慈的效忠和支持就成了主角成长关键的第二步。正是因为太史慈的存在,才让她有可能真正掌握军权,内镇群小,外慑群雄,安安稳稳的种田谋发展,积累功绩,夺取权力,最终站稳脚跟。

  让太史慈这样的名将屈服于女子之下,这是一个难点。作者做了一系列的工作。先是同困城中,让他看见主角的优异表现,并结下并肩作战之谊,接着是交心之谈,以同乡之情留之,以胸怀抱负动之,如此循序渐进,一步步让当世名将接受这个少女主公。这其中又有两个前提,首先是太史慈乃忠义之人,绝非背主反噬之徒,其次是太史慈是东莱人士,有足够的理由留下。如此费心寻找初期名将的人选,作者可谓煞费苦心。

  只因这个人物实在太重要了。初期将领是把双刃剑,用的好威力巨大,成为主角伸向军队的一只手,牢牢掌握着军权,用不好反伤其身,能让主角死无葬身之地。其实,尽管经过了层层铺垫,步步解释,但让太史慈这样的人物愿意追随一个少女,还是可说作者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挂”。但这种“挂”已经尽可能趋向于合理了。

  第三种出资人掌握军权
  谁出资,谁拥有。

  孙露和丁香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条路。义勇军最早就是孙露的家兵,而丁香的革命军最早也是以护院的形式存在。所以作为出资人的孙露和丁香对于军队有天然的掌控权。家族养的私兵对家族来说也具有这样的性质。

  这可以说是最容易想到的一条路了。身为女性,不是极端条件毕竟不可能和男人一起摸爬滚打,并肩作战,获得战友友谊和个人威望。也许主角有军事才能,但在初期连军权都很难获得,又如何展示军事才能,如何获得军中威望呢?而政治地位又一般要通过家族这道坎。所以用钱财自己组建军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关键就在于钱从哪来。不是一点钱,而是大量的钱,还要快速获得。这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孙露和丁香在这个问题上都开了挂,用暴走式的科技力获得钱财。但即使这样的科技力存在,没有相应的政治势力或军事力量保护,如何能保住自己的钱财?要把这个关卡写好,写的尽量真实合理又能符合条件,对作者是一个考验。

  三、女主的伴侣问题

  女主的伴侣问题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身份问题,一个是性格问题。

  首先明确一点,女主的婚姻必然是政治婚姻,这是女主的身份所决定的,尤其是在古代的帝制时代,女主的婚姻注定不得自主,要服从集团的政治利益,作为政治筹码而存在。至于到了民国,由于领袖的个人生活不再那么大的影响整个国度的政治格局,这是的婚姻就有了更多的自主性。所以丁香的丈夫可以是一个外国人。

  在古代中国,我不认为女主有多夫制的可能,甚至拥有情人都会带来极大的麻烦。所以这个唯一的丈夫人选就要变的慎之又慎。这也是在男主文中不可能出现的问题。男主在接受政治婚姻后,还可以凭个人喜好和需要增添无尽的选择,可以满足个人的私欲,也可以进一步平衡政治势力。机会多,选择也多。

  女主则不然,机会只有一次,时间也要控制的好,不能变成大龄剩女了。选择的范围自然要小的多。

  男主的家世地位,也就是身份要能与女主匹配,同时还要符合女主政治集团的政治利益,这是硬性要求。

  同时,从读者和主角的角度来说,对男主的性情自然要有更多的要求。从读者来说,自然不会希望女主配一个流氓混混,游手好闲式的“渣男”,会给女主拖后腿的存在。就算不杰出,至少也要优秀,否则怎么配的上女主。而对女主来说,男主最好要没有大的政治野心,不能太笨但也不能太聪明,不需要在家里还要时时刻刻防着枕边人。能有一个安稳的大后方。

  这对于古代男主的要求简直是自相矛盾。一个优秀上进的男主怎么可能不关心政治?而关心政治的男主,同时又有与之相匹配的地位和权力,这又实在太危险。

  《命》中的女主丈夫设置的简直“完美”。商阀公子,联姻可密切盟友关系;热爱科学,是优秀的学者,能与女主进行思想上的交流;远离政治,绝不给女主添乱;同时居然还是真心相爱的。在古代碰上这样的男主的概率,简直和以女主的身份打下天下一样低,孙露绝对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相比之下,《凤穿残汉》的主角蔡吉就现实的多也“不幸”的多。最终的丈夫人选还没有确定,目前的联姻对象是曹丕。没错,就是那个曹丕。因为曹蔡联合抗袁,又因为大公子曹昂在主角的干预下没死,曹家次子曹丕作为“人质”和联姻对象身处蔡营之中。说实话,我觉得按剧情发展,他还是很有可能真的成为女主丈夫的。

  对于这位著名的篡位者,让他做丈夫,“优秀”是够“优秀”了,但莫说是主角,读者心里都觉得悬乎。目前主角耐心“调教正太”中,不知道通过一定时间的较量和影响,能否把这位文帝的心“磨平”,让他彻底适合一个女主丈夫的位置。关于如何处理女主争霸文主角的伴侣问题和夫妻关系,将始终是一个难点,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看点。

  四、女主的子嗣问题

  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不可解难题。以古代的卫生条件,生产的危险性极高,多次生产,大龄或幼龄生产危险性更高,偏古代婴儿的成活率还很低,本着安全原则,还不得不多生。这才是女性,尤其是年轻未婚女性不能成为政治领袖的最大障碍。

  没有子嗣,不能保证政治集团的延续和稳定。生产子嗣,不提本身的危险性,单是十月怀胎加坐月子,这段时间的权力真空怎么办?现代公司尚不愿意选用女性员工,就因为生产的麻烦,何况惨烈的古代权力斗争?怎么保证没有人趁虚而入?

  可见古代不让女性掌权是对的,这不仅是出于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歧视,也和女性自身的生理特点和当时的技术水平卫生水平有关,强求不来的。女性自有自己的责任,抚育后代同样是无比重要无比困难的责任,母以子贵,既是女性的价值必须通过抚育的后代来体现。强要让女主争霸,其实是一种“逆天”行为。但我们要看的,不就是逆天的过程吗?

  生产安全,只能靠作者开金手指硬顶过去了,说没危险,就没危险,自然生产无后患。而其他问题,就要看对时间的掌控了。生产不能太晚也不能太早,生产要在婚姻之后,生产期间必须政局稳定,不能有大的斗争和波动。这就要去女主必须在足够年轻的时候就作出足够大的事业,个人拥有足够威望,全局已经基本稳定,婚姻已经完成,在这种环境下才能安心生产。

  这对女主的要求可以说极高了,这得多快的速度才能在如此年轻完成如此辉煌的事业啊。所以女主必须比所有的竞争者都优秀很多倍,各种运气加成要大到极点,剧情的设置要丝丝入扣,无比紧凑。

  只要这样才能在相对合理的基础上做完所有事。

  孙露满足了所有条件,并且一生就是龙凤胎。所以我说她是世上最幸运的女人。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是过继家族子嗣,这就又牵涉到一系列的麻烦,要写起来要很费一番功夫。

  目前小蔡还没有到这一阶段,但迟早会遇到这道坎。只能说目前小蔡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如此年轻就有了一片大大的基业,接下来就坐等作者如何解决这一问题了。

  女主争霸流除了要解决男主争霸需要解决的问题之外,因其女性的身份,还要面临更多的麻烦,经受更多的考验。因为这些难题,所以主角的道路无比困难,也因为这些难题,文中有了更多独特的精彩。《凤穿残汉》作为一部较成熟的女主争霸流作品,对女主遇到的各种问题进行了较细致的处理和尽可能合理的解决,同时对于和一般男主争霸相似的要素,政军史、种田、制度、科技、权谋各方面都有扎实的描写。说是处在男女兴趣的夹角,其实也可说是男女皆宜。期待小蔡的三国制霸之路,期待柳丁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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